第250章 竟真是宋骑!
燕京皇城,苏武上次来就见过,只待苏武打马来到皇城门口之处,那里还有不少军汉在把守。
却也见得一人“恰好”此时打马而来,往前去呼喊下令:“枢密院令,你们撤了去,换旁人来驻防皇城……”
门口的辽国军汉,自也就开始列队撤了去,便也有许多人一脸疑惑看着眼前而来的这彪骑兵。
苏武对那来骑点了点头,那下令的骑士竟是直接就朝着苏武而来。
苏武正在下令:“分几部去看守四面各门,也派人上那城头上去巡视。”
武松在旁,只管得令就去。
那骑士已然就到了苏武面前,苏武见过他,跟在耶律大石旁边的一个军将,但苏武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便也只管一打量,也看得身旁岳飞范云都驱马上前去拦,苏武也摆摆手,只管让那人到面前来。
来人倒也有一个拜礼,只是语气着实不善:“苏相公,我等来日定还要回来!”
就是这么一句
苏武笑了笑:“你唤个何名”
“我乃萧斡里剌,我等来日一定还会回来的!”萧斡里剌的悲伤,与旁人不同,并不是那眼眶通红哭哭啼啼,只是咬牙切齿在苏武面前来说此语。
只问苏武会答什么
苏武却还是笑,还点点头:“但愿如此!去了西京,当与女真奋战,打败女真之日,许你就回来了……”
萧斡里剌还真也点头,似乎认同苏武之语,一脸坚定打马而去。
苏武也不在乎,也不当回事,女真大军正在往西京大同而去,西京之大战,要不得多久就会开始,昔日辽国东路军统帅耶律余睹,会是进攻西京的急先锋。
这也是一场苦战,女真此时,报仇雪恨之心,自是无以复加,对于女真而言,大功即将告成,最后再努力一番,就可一扫数代人积攒下来的仇恨与耻辱。
完成这些事之后,女真之金国,才会真正开始转型成为一个国家,一个帝国。
换句话说,便是那时候,金国才会真正开始经营他们自己创立的这个国家,真正来完善这个国家的体系与制度,乃至也会重用汉人当官,颁布正儿八经的律法,建立正经的赋税体系……
乃至也要开始推行自己临时创立的文字……
甚至,女真族群里,也开始会取汉名,一些有文化的女真人,还会给自己取个字。
甚至也开始立宗庙,引进佛、道寺庙……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女真,其实还不能称为一个完整的国家,更像是一支军事力量的存在。
不久之后的女真,便真会有了一个国家模样,开始正经的外交,也开始有了真正国际外交的视野,目光慢慢就开始往南去看了。
苏武看着萧斡里剌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而去的骑兵,看着那空洞洞的大辽燕京皇城之门,一时间,也起唏嘘。
马蹄哒哒两声,这皇城的青石板,着实清脆。
苏武打马入皇城去,左右看来看去,其实制式上,辽国皇城的建筑,与宋的区别并不大。
只是相比而言,辽国皇城显出是几分空旷与单调,倒也不是说辽国皇城的面积比宋的小,而是说一种细致细腻上的差别,乃至景致景别的不同……
一座一座的大殿,一个个面带疑惑的宦官与宫女……
就看着数百铁甲骑从宫外而入,走在大殿的广场之上,甚至不下马来走,而是端坐马上。
有那老太监上前来,面带几分颐指气使:“你们是哪一部岂敢在皇城打马”
苏武也不气怒,只是轻声一语:“把皇城之内所有的人都归拢起来看管!”
“得令!”范云翻身下马,便有一彪人都跟着翻身下马。
那老太监一时惊骇带疑惑,还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只见范云几步上前去,一个大嘴巴就把这老头打倒在地,也有话语:“凭得你这老腌臜,也敢在我家相公面前大呼小叫!”
那老头倒地去,便是连哀嚎都没有,只管是这一下,就昏死过去。
苏武莫名有些不忍,马步继续往前,却是摆摆手:“范云呐,不必如此……”
“哦!”范云一个“哦”都应得铿锵有力。
随后,就听得大呼小叫之声此起彼伏,自是军汉驱赶宫女太监,再如何温柔,也免不得枪杆去抽,拳脚去赶……
后面一座大殿,大殿内牌匾上写的四个烫金大字“统握元枢”,天子耶律淳就在牌匾之下安坐,却也听得好似远处哪里传来呼喊尖叫之声。
起身来往外去看,倒也没看到什么,便是左右问:“何事吵嚷去看看!”
身旁十几个亲近护卫之人,自也有人出门往前头大殿去看。
吃饱喝足的李处温也往外去看,虽然还看不到什么,却是面色微微一沉,口中无奈一叹……
德妃萧普贤女好似察觉到了宰相的叹息,问道:“相公何事忧叹”
李处温摇摇头来:“悲怆之事也!”
“相公何事悲怆”萧普贤女又问。
李处温一时未答,只转头去看那奔出去的护卫在大殿前的广场上跑着,不得片刻,头前那座大殿左右,出现了骑士的身影,铁甲骑士,一个两个,慢慢从转角处出现。
萧普贤女循着李处温的视线看出去,立马就问:“这是哪里兵马怎的入了皇城里来”
天子闻言,往前走几步,视线开阔起来,便也左右看到,立马也问:“战事也不曾紧急到这般地步,何以在皇城里面打马来去”
这两人发问,问的自然都是李处温,李处温其实心里难受不已,他看着这天子夫妇,一时无言,微微低头。
天子耶律淳见得李处温如此模样,立马心中一紧,心知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再问:“李相公,到底怎么回事”
李处温慢慢起身来,语气悲怆无比:“陛下,贵妃,耶律大石与萧干在城外大败,领着麾下兵马,出城往西京去了,城内城外,从者如云,这偌大的燕京城,他们让给宋人了,殿前来的,就是宋人之骑!”
“什么!”耶律淳好似脑袋当场宕住,只以为自己两耳听错了,刚才还在殿内庆祝击退郭药师,高兴的劲头还没消去,怎的忽然就如此了
那萧普贤女,更是几步走到大殿门口,只去观瞧那前殿左右转过来的骑兵,一语就到:“竟真是宋骑!”
显然宋辽两国,而今的甲胄兵器等物,越发趋同,只在细节与装饰上有区别,远观的时候,容易看混,近瞧,自能看出不同,乃至而今金人的装备,也是如此。
天子快步也走到大殿门口去看,双手一垂,浑身好似泄气一般,语气带着哭腔就喊:“李相公,这是为何啊”
李处温也在往外走,他自悲伤不已:“为何……陛下啊,还能为何宋人前锋就有八万军,数万辅兵,后方还有十几万军,那耶律大石与萧干战之不胜,燕京城守卫不住,与宋和谈,得了宋人条件,所以西去了……”
萧普贤女转身就道:“我自带兵,与他们拼了去!”
“唉……耶律大石与萧干战之不能胜,贵妃何以能胜……”李处温又如此来说。
就看殿外,那马步不疾不徐,慢慢而来,领头一个骑士,更是在马背上随着马步颠簸摇头晃脑。
那头前出去看情况的护卫之人,早已呆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大殿之内,十几个头前参与守城血战之护卫,也都是呆呆愣愣的模样。
耶律淳当真眼若泣血,更是来问:“既是如此,李相公又何必让我登基何必还让我往这皇城里来”
“陛下,头前臣也不知宋人如此善战,头前臣也以为这燕京还待鏖战,许能保存啊!”李处温是有问必答,躬身拱手,大概是心中惭愧无数,愧疚不已。
那萧普贤女忽然往左快步去,把那护卫腰间的刀抽来一柄,便往大殿门口站定,只管左右一看,厉声来言:“陛下,臣妾自守在门口,臣妾与他们死战!”
便是这厉声之语,竟是当真有好几个护卫抽刀往前而去,站在萧普贤女的身边。
李处温便往前去说:“贵妃,罢了吧……罢了吧……”
萧普贤女,竟是当真一脸坚定,却来呵斥:“李相公早知此事,却还在殿内要茶要食,相公岂不与那些乱臣贼子叛国之辈是一丘之貉李相公何以还留在此处不与那些狗贼同去逃命”
李处温摇头,老泪在落,在脸,躬身而下,却又慢慢双膝跪地,低头来说:“老臣,哪里也不去了,就在此处陪着陛下就是!”
耶律淳闻言,更是喊叫而来:“陛下哪里还有陛下你们何人拿我当做天子了用之则为天子,弃之则是敝履,何以非要如此捉弄与我为何啊”
李处温低头在泣,一语不发,也着实说不出来什么……
却也看得那骑士已然就在大殿台阶之下,翻身下马之声此起彼伏。
那太监处,脚步咔咔在响,一个铁兜鍪慢慢出现,越来越高,直到站定大殿高台,再往殿门而来。
此人自是苏武,抬头望去一眼那大殿之内,映入眼帘不是门口持刀的贵妃,而是大殿里面烫金的牌匾,统握元枢。
如此低头,才看到那持刀的贵妃,苏武倒也不意外,此时之辽,就是中国,苏武心中认可的。
中国人,合该如此,哪怕是国破家亡,也该还有最后一点血性在身,男女皆当如此!
就看那贵妃,当真持刀而出,就往苏武面前来奔。
苏武脚步也往前去,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在踏。
那贵妃当真近前就到,一柄腰刀高高挥起,重重落下!
苏武还是不闪不避,身后铁甲汉子岂能不上前来只是苏武手在身后稍稍一摆……
就看那腰刀瞬间劈砍在苏武身上,一声划响,火星一溅。
却还听得苏武一语来:“力道还不小!”
这般腰刀,哪里又劈砍得入浑身的铁甲若是长枪或者破甲锥,亦或是骨朵大斧锤子,那自不一样……
却看那贵妃再挥刀,苏武眼疾手快,身形往前一步,仅仅一步,便是近身,手往那贵妃持刀的小臂一抓,这事也就罢了……
抓住那小臂,只管再是拉,那贵妃自就跌落一旁而去。
苏武继续迈步,身后甲士也往那贵妃去,只管架起押住,往一旁去拖……
只看那门口还有几个护卫,却也并未往前来,还是李处温飞快出门来,连忙呼喊:“莫要折辱此女,她乃是贵妃……”
苏武便往旁边范云点了点头,脚步继续往前,也慢慢去取头上铁兜鍪,再把兜鍪夹在腋下。
岳飞早已几步先往前去,倒也不需什么兵刃,只管左右推搡几番,那大殿门口自是畅通无阻。
苏武迈步过门槛,只看一人,龙袍在身,说得一语:“在下苏武,见过陛下!”
耶律淳脸上,倒也不是惊慌失措,只有满脸的泪水与悲怆,他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只是转头去,慢慢走。
苏武也不阻止,他也没想过要如何折辱辽国天子,只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那高台而上,慢慢上去,坐定在统握元枢的龙椅之下。
苏武叹了一口气去……
若是真把辽国天子拿来如何折辱,实无必要,不利人心,不利契丹之民的归附,也不利来日要与耶律大石的那些小小交易与合作。
苏武便也迈步,也往那高台而上,上到高台,站在耶律淳的身边,一语说来:“陛下毕竟是正经登基,且还是在危难之中临危受命,大宋与辽,乃兄弟之国,盟约百年之久,如今之局势,非宋之罪也,实辽之无能,女真之暴虐,还请陛下移步,往东京去住上一些时日,不知可否”
亡国天子该如何处理,史书上无数案例,只管照做就是,赵佶不是什么残忍之人,耶律淳到了东京,少不得公侯之位,礼遇有加。
甚至赵佶连名头都不会去折辱,比如什么安乐公,那是万万不会给的。
耶律淳端正坐在龙椅之上,却是一语来:“只管杀来就是……”
苏武摇头,不接这话,只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不若,陛下带我去看看大辽的宗庙,如何”
“我……朕愧对列祖列宗,朕有何颜面去宗庙见列祖列宗”耶律淳如此答来。
苏武便道:“你无罪也,罪不在你,罪在那耶律延禧,你夫妇二人,许就是契丹之辽在这燕京城里最后的脊梁了,走吧,去看看吧……你登基的时候,当也是告祭过宗庙的,不论如何,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当与祖宗禀告一二,是也不是乃至,兴许来日,你这家族慢慢式微,宗庙的香火也就慢慢没有了,此时不去看看,不去禀告一二,只待去了东京,怕是再无归来之日了……”
说着,苏武步伐便转,往台阶侧面先下。
那李处温在高台之下,似也松了一口气,只看那苏武,君子也,这南附之事,李处温心中之愧疚,去了不少。
苏武下了高台,也不催促,只抬头等着那高台之上的耶律淳。
那萧普贤女也被放了开来,此时进了大殿,她本不哭,此时,却还是落了泪,夫妻二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