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起因啊…”
少年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些许茫然：“我也记不太清了，都是打小听别人说的，反正就是阴噬兽入侵，人类联军大败。”
“然后一周就灭了非洲，一个月灭了南美，三个月灭掉了北美和欧洲，各洲的残存势力退到了亚洲，后来搞了最后一次总动员跟它们决战，可还是败了，不过抵抗还在继续，就这么撑到现在。”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遥远的历史书上的内容。
但每一个字落在澹明耳中，都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周灭亡非洲，一月荡平南美，三月倾覆欧美…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溃败。
按常理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地球的天道意志虽然羸弱，但澹明很清楚，再怎样衰弱的天道，也不可能一下子彻底崩溃，被隙虫突破。
一定…一定是哪里出了天大的岔子。
见澹明神色凝重的模样，少年压低声音道：“怎么了，有没有想起什么？”
“你这讲的啥玩意儿，干巴巴的，一点劲儿都没有！”旁边的络腮胡汉子斯坦听得直咂嘴，忍不住插话：“就这点东西，胜利能想起啥，还是我来讲吧，相比你这小屁孩，那段日子开头几年，我可是亲身滚过来的。”
说着，他调整个舒服的坐姿，眼神望向舱顶昏暗的灯光，脸色也开始有些凝重，不像是先前那样轻松。
“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啊，有了，说起现在这一切啊，都得从旧历2025年那个冬天说起。”他的声音也开始低沉：“那时候，人类存续委员会的前身-行星防御理事会，通过了一项真他妈伟大的提案。”
“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什么能连接两个世界的技术，然后一群高层就疯了，不顾一切集结了五十多万各国最精锐的部队在非洲，说要反攻，毕其功于一役，将阴噬兽彻底覆灭。”
斯坦啐了一口，脸上满是讥讽：“结果呢？阴噬兽的强大，远超那帮坐在办公室里的老爷们想象。”
“而当人类联军高层发现不对劲，想要关闭通道的时候，就已经晚咯。”
“辛辛苦苦建立的通道被阴噬兽给劫持，根本无法关闭。”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周围，几个获救的小孩忽然也悄悄竖起了耳朵，笑了笑，道：“然后是不是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其实压根就没有。”
“那就是一场屠杀，所谓的特别防御处精锐部队和各国参战部队，五十多万精锐啊…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回来。”
听到这，澹明忽然抿了抿唇。
他想起来，当时缉亭他们说要临时留驻非洲....
那五十万部队里...
没有留意到澹明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络腮胡摇摇头，继续道：“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源源不断的阴噬兽就从那个再也关不上的通道里涌出来，像瘟疫一样朝着全世界蔓延。”
“失去了五十万核心力量的理事会，拿什么抵抗？常规部队？嘿，拼血肉之躯，我们根本拼不过那些怪物。”
“它们的扩张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人绝望。”
“就算动用了各种大型导弹，甚至战略轰炸，也仅仅迟延了几天…然后，非洲，那么大一块大陆，就那么陷落了，十几亿人好像都没多少逃出，接着是外围的舰队，一个个变成海上的铁棺材…”
即便只是听着简单的几句，澹明也能听出其中的绝望，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嘿嘿，别苦着脸，你以为这就到头了，接下来，阴噬兽登陆全球，真正的苦日子来咯。”络腮胡嘿嘿了一声，道：“继非洲沦陷之后，第二沦陷的就是南美洲，他们只有少量超凡者部队，就算有全球支援，也只抵抗了一个月。”
“紧接着就是北美和欧洲，他们的联军，看起来声势浩大，结果也一样，相继沦陷，亚洲一边加强防御，一边派出支援也没能帮上忙。”
“号称最强大的人类部队，全军覆没也就花了三个月，三个月能撤出多少民众，唉...”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但是吧，你也不能不承认，那帮老欧洲和北美牛仔，临死前也算硬气了一回，在彻底沦陷的前一周，他们发射了核弹。”
“在非洲的时候就想发射，奈何没人敢下决定，毕竟那里还有十几亿的民众。”
“在南美是发射了，可都被拦截了。”
“北美和欧洲那次，倒是成功了。”
舱内瞬间安静了一下，连旁边吃东西的幸存者都停下了动作。
络腮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惜了…阴噬兽还是太强大了，而且数量多得吓人，想拉着它们同归于尽却没成功。”
“最终也只是把沦陷区变成了更不适合生存的辐射废土，反而给后面的人收复失地增加了无数麻烦。”
“嘿...现在看来的话，也不算麻烦，因为我们根本收复不了。”
“残存下来的人，在北约残余舰队和亚洲联军舰队的拼死接应下，才勉强撤到了亚洲。”
“最后，一边依靠俄联邦为首的东欧残余国家武装力量在大陆扛兵线，一边在太平洋上，亚洲司动员了全部力量，包括所有能调动的舰队、空军，还有所有超凡者部队，把所有家底都押了上去，打了足足两个月，才终于在海上挡住了阴噬兽蔓延的势头，给人类文明留下了一口气。”
斯坦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麻木：“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那时候也只是在新闻里听到消息，说什么‘成功阻挡进攻势头’，‘即将组织部队反攻非洲关闭通道’，说什么‘只要关掉通道，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环顾了一下这破旧的运输机舱，指了指窗外灰暗的天空，以及舱内疲惫不堪的士兵和幸存者，咧嘴一笑：“但你看看我们现在这鸟样。”
“扶桑、半岛、东南亚…都没守住。”
“嗯...登陆扶桑的阴噬兽还被氢弹照顾了，结果富士山火山都爆发了，它们却没死绝。”
“我们现在守着的，不过是最后一点…棺材板罢了。”
“怎么样，我讲的是不是比这小子的要精彩多了，能想起什么么？”
听完汉子的讲述，澹明没有回答，反倒彻底陷入了沉默。
斯坦见状还以为澹明伤势太重，连捧哏都没力气，也就不出声了，靠在舱壁假寐，不一会就起了鼾声。
只有少年很是关切看着澹明。
澹明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然后又闭上了双眼。
少年见状，也不再出声，转过身，擦拭起武器来。
而澹明，像是已经陷入熟睡。
但看似休息，实则内心早已翻天倒海。
2046年。
距离2025年，整整过去了二十一年。
这里...
这里的时间线，是没有自己的未来。
是梦？
绝不是。
以自己的神魂境界不可能察觉不到，梦境与现实有着天壤之别，那种真实的痛楚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以及这具身体传来的虚弱感，无一不在宣告着此地的真实性。
而且自己从来不做梦，所以即便有催眠类的术法只要自己不愿意，就不可能有效。
那么，真就是穿越时空？
从被暗杀的那一晚，直接跳跃到了二十一年后的未来？
这也不是很靠谱。
不是说穿越不靠谱，而是这种方式不靠谱。
早在意识稍微恢复的时候，他就尝试悄然内视，探查这具刚刚从重伤中苏醒的躯壳。
结果发现，泥牛入海。
什么都探查不出来，或者说...他没有了任何灵力。
因为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虽然经络骨骼因为d型剂的原因正在快速愈合，但其根基血脉与他原本那具历经千锤百炼的剑仙之体截然不同。
那就是借尸还魂？
更不像了。
他的神魂完整，与这具身体虽然契合，却并非原装，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夺舍。
所以说穿越反倒更合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