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与师兄师妹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错觉？”
不像是...
那究竟...
再三思索不得，眼见时间又快到，她摇了摇头，将那一丝不安压下。
“晚点还是让师兄看看吧。”
于是，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衣着，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是，在她迈步离开的瞬间，在她脚下那原本轮廓清晰与她动作完全同步的影子脖颈处，极其诡异地多了一道极细极淡的仿佛被丝线勒过的重叠阴影。
那多余的影痕一闪即逝，迅速融入了正常的影子之中，再无痕迹。
月颜似有所觉，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空无一人，唯有房门静静关闭，走廊灯光依旧，地上的影子也似乎毫无异状。
她柳眉微蹙，最终还是转身步入了电梯。
而在她身后，那看似正常的影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嘿嘿...嘿嘿...”
似乎，有人在笑。
.....
凌晨1点。
一顿晚餐+夜宵，结束。
在冼不贤幽怨的目光中，澹明一群人笑呵呵走了出来。
“今晚的菜不错，不对，好像更好吃了。”
“我谢谢你，以后别来了。”冼不贤累得脱相：“好想回到初次见面的那天，大家都还有些拘谨。”
“不用慌，喏，拿着。”澹明笑呵呵递出一瓶丹药：“对身体好，澹明哥还能害你？”
冼不贤眼睛一瞪，以雷霆不及迅耳之势抢过，然后嘿嘿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澹明哥，有空常来吃，欢迎无限欢迎。”
“好，那就明天了。”
“....”
“行了，好好休息，哦你没得休息，明天周末更忙。”某位剑仙很是不好意思摸摸头：“我双休。”
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转身走向叽叽喳喳的诸女。
“...然后呢，那不是很可怕？”欣欣一脸好奇又后怕：“好不容易去了趟辽东，偏偏又遇上了黄鼠狼问话，我一直以为是电视小说才有的场景呢。”
“有啥好怕的。”唐门掌固拍拍小胸脯，一脸骄傲：“我是谁啊，我可是唐门掌固，哦那个时候还不是，但也是可爱的唐家三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我直接说‘你的成绩组织都看在眼里，但组织选人用人都有原则，你回去好好工作，别自己瞎琢磨。’”
“.....好厉害。”
“嘿嘿是吧，我也觉得。”糖醋鱼嘿嘿笑道，忽然一摸包，脸色一变：“糟糕，包包忘记拿了！”
“不贤刚刚回去，我给他打个电话？”澹明正好跟上来。
“不用不用，正好取个洗手间，欣欣陪我！月颜要去么，不去吗，那太可惜了。”唐初逸笑嘻嘻拉着彭欣欣两人又跑回了去。
只剩澹明和月颜两师兄妹。
还有一盏明晃晃的路灯。
“这里好黑，我好怕，去路边等她们吧，顺便叫个车。”澹明笑道，见月颜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又道：“怎么了，今晚总有些魂不守舍的？”
月颜像是失神了一样，忽然回过身，注视着澹明，摇摇头：“师兄，先回去再说吧。”
“神神秘秘的，哎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咯，oKoK。”
澹明不以为然，转过身，哼着小曲拿起手机刷起了b站。
周末啊周末，最快乐的时候，就应该周五了，刚下班，距离下一次上班还有两天，能睡懒觉，能暴饮暴食，真是不错。
“对了，明天的话…”澹明正低头刷着手机，絮絮叨叨地规划着周末的安排。
就在这一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幽暗寒芒，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暴起，直刺其后心！
速度快得超越视觉的捕捉，带着一击毙命的决绝。
然而，下一个瞬间。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那缕致命的寒芒，在距离澹明后心仅有三寸之地，竟被随意向后抬起的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
指间是一枚通体漆黑萦细针。
而针上所携的毁灭气劲，却如同决堤洪峰，沿着针尖所指的方向倾泻而出！
轰！！！
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被犁开、建筑被分解、空气被点燃，一道扇形的毁灭波纹急速扩张，将他身后五公里的一切都碾压撕碎,化为乌有，只余下被熔成琉璃体的赤红大地。
直到这时，澹明絮叨的声音才刚刚停下。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那枚被夹住的毒针，落在了月颜那张依旧清冷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失神的脸上，沉声道：“师妹…你到底怎么了？”
他察觉了，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从晚餐时起，月颜就偶有神思不属的瞬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即便自己竭力压制，竟然也能对周遭造成这样的破坏力。
幸亏这是郊外，身后不是住宅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师妹这是...
下一秒，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如此清晰，又如此残酷。
甚至，有点猝不及防。
澹明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截染血的剑尖，从他胸前透体而出，斜对天际，带着彻骨的冰凉与死意。
“你…”
话音未起。
轰！！！！
那截剑尖骤然迸发出用笔墨都难以形容的毁灭光芒。
狂暴、肆虐。
像是积蓄了万古的怨恨，轰然爆发！
一道漆黑中缠绕着猩红血线的光柱，自剑尖冲天而起！
天空，被撕开了。
云层没有被荡开，而是触及其锋芒的瞬间便彻底湮灭，露出一道横亘天际扭曲破碎的裂痕，仿佛苍穹流下的一道漆黑血口。
光柱周遭的空间不断塌陷重组扭曲，发出一声如同太古巨兽濒死的哀鸣，连周边星光都被吞噬绞碎。
像是一道人造的银河，将天空一分为二，隐隐散发着暗红。
大地，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层层崩塌下陷，以澹明为中心，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深渊。
逸散的剑气化作亿万道细碎的黑雷，向着四周疯狂窜动，誓要将所触及的一切，无论是岩石尘土还是空气，都彻底撕裂湮灭。
这股力量…超越仙阶..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年的渊君！
澹明瞳孔剧震。
不能...不能让这力量在这里释放！
不然...穗城...粤省...甚至是神州...
他口中溢出鲜血，却在身体被彻底撕裂前，凭借强大的意志本能，将残存的力量尽数收束于体内，死死锁住那企图将他从内部彻底崩灭的毁灭剑势。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破口疯狂溃散，完全失去了控制。
而在这一瞬，一道凝聚蕴含了澹明本源的淡金色剑气，竟逆着毁灭洪流，自伤口反方向射出，瞬间刺入身后黑暗。
黑暗中，有一声闷哼，连退几步。
澹明艰难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在他身后，另一个“月颜”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她的眼神冰冷空洞，与那个失神的月颜如出一辙。
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贯穿了澹明身体的剑。
一柄散发着仙器气息的长剑。
那气息似乎比太微垣还要浓烈。
但...有一丝晦暗在。
“不愧是当年中州大陆闯下赫赫威名的剑仙，这个时候防备心居然这么强不说，在遭受到这样的重击下还能以剑气伤我本源...没有百八十年，怕是恢复不了，可怕可怕。”
“若是放在五十年前，我可不敢出手，你的师妹当年遇上我的时候就没有你这般厉害，真是佩服。”
“可惜了，还差一点，杀不了我。”
“为什么要顾及周边蝼蚁性命强行束缚这股力量呢，不过是一个人类国度而已。”
那道倩影嘴角微扬，却有一丝嘲讽。
“啊~我知道了，神策澹帅嘛，那个携民渡江，爱民如子甘愿与六族为敌的神策澹帅，那个为了那些连尘埃都不如的蝼蚁以己之力抗衡六族最后陨落坠仙崖的神策澹帅嘛。”
“自然会做出这个选择，当年不过百万民众你就愿意牺牲自己，如今这个国度有十四亿民众，当然是舍不得。”
“不过也得亏你束缚住了。”
“才给了我一丝机会。”
“没想到蛰伏数十年，用万年寿数，燃烧本源加上足以弑神灭仙神兵作配的一击，以有心算无心都差点失手，要是你不顾一切反击，那现在死掉的应该是我。”
“你或许会重伤，但能活下来，不是么。”
“剑仙澹明，果然还是那样强大，想想我还是有点托大了，不过…结果倒没有出乎意料。”
“现在...你保住了他们，却保不住自己。”
“我赢了。”
“数十年...”澹明瞳孔急速晃动，想运转灵力，却感到生命力正随着鲜血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涣散。
一秒，两秒，三秒。
不过三秒。
最终，在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瞳孔中，只倒映着两个“月颜”冰冷的身影。
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重重地向前倒去，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鲜血，在他身下缓缓蔓延开来。
“不要悲伤，不要愤怒，像你这样的顶尖高手死在寂寂无名者手中的，自古以来就不少，何况...”那道身影说着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算了，算了，我得找个地方疗伤，这动静弄得有点大。”
缓缓收剑，转身离开。
“再见了，剑仙澹明。”
“不对…”
“应该说，后会无期。”
夜风吹过，残存的路灯明灭不定，如同这突如其来的结局。
2025年，11月中旬，
凌晨1点32分，
剑仙澹明，死于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