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韬等人到底没有抢上救驾的功劳。
当他们终于赶到了半山腰的洞口处时,硝烟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袅袅炊烟。
一口不知是哪个溃兵丢弃的陶釜被架在火坑之上,肉汤的浓香已然隐现,想必炖了快有小半个时辰。
火坑四周,斜斜的插着数十根细长树枝,呈圆形围着火坑。
每条树枝上也串着 七、八颗足有二两重的肉块。
李承乾亲自在肉串上涂抹着油脂,崔尧还在一旁絮叨着:“驴肉烤出来怕是太柴,你再多刷些油脂。”
李承乾回怼道:“方才便是你这厮说是驴后腿还是烤着好一点,如今说柴的也是你,你是看不上朕的手艺吗?”
“某家只是陈述一个可能,不过陛下你这手艺确实一般。”
“欺天啦!朕亲自给尔等下厨,你这厮不说感激涕零,怎么也要奉承几句,说几句好话来,让朕听听吧?
你还有脸嫌弃朕?要不你来?”
崔尧一点不惯着他,直言道:“驴是薛兄宰的,肉是某家寻的紫苏叶腌渍的,树枝是裴兄砍的,肉串是您的振威校尉串好的。
连油脂都是弟兄们从驴肚子一点一点烤出来的。
你就拿着个刷子刷一下油,就算下厨啦?
你也没刷匀啊,你看你看,前头都焦了!”
“滚蛋,朕就爱吃一口焦脆的,你有意见?”
“你说的焦脆,是黑色的?我还以为褐色为佳呢,涨见识了。”
……
崔韬见到的情形就是如此荒诞,一众男男女女围着一个火坑,高谈阔论,其乐融融。
若不是四下仍有血迹残留,以及周遭抛洒的少数军粮、残破的火器以及没来的及收拾的破衣烂靴。
崔韬当真以为这一群人是来秋游的。
当然,人家本来就是来秋游的,至于遇袭则是计划外的事情。
就在崔韬发愣的当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由远及近的哭腔。
“陛下!陛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末将听到您遇险的时候,心都要碎了!所幸陛下洪福齐天,遇难呈祥!真真是大唐之幸!天下万民之幸哇!”
崔韬一阵愕然,回头望去,便见到程处默捂着流血的屁股,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扭曲的步伐以及翩若惊鸿的速度,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那厮疾行五十余步,人未到,声已震天!
离那伙人尚有百步的距离,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就在崔韬还没有想好如何讲开场白的时候,就这么圆润的进入了表演。
只见那厮越过崔韬之后,估摸了一番距离,便是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而后便当真是“连滚带爬”的膝行前进,甚至营造出了一种悲壮的氛围。
“陛下,陛下!末将来迟!未能解陛下之困,末将痛的便如万蚁噬心,便是百死难赎其咎!幸赖陛下安然无恙,否则叫末将情何以堪呐!陛下!”
崔韬呆愣的看着程处默的表演,心道这厮当真是某家同袍,怎么有点不想与之为伍呢?
随后便见那厮咣咣咣,三个响头磕在地上,情之真,易之切,当真是感天动地。
崔韬正不知该如何配合他的演出的时候,便见崔尧欢快的跳下山头,举着两只硕大的肉串跑了过来。
程处默刚抬起头,便见那厮不小心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而后也不说道歉,便交错而过,大喊着:“大哥,你来了?速度好快啊,果真不愧是我崔氏麒麟子!雷厉风行,堪称行伍之表率。
来来来,小弟借花献佛,予大哥接风!
你可莫小看了这两串肉,看着其貌不扬,却是陛下亲手烹制!大哥不可辜负。”
崔韬迷迷瞪瞪的接过来烤肉,只一入口,便瞪圆了双眼。
“如何?是否别有一番风味?”
崔韬好容易咽了下去,才低声说道:“你们是不是刚端了一伙私盐贩子?”
崔尧哈哈大笑,大声道:“大哥说的极是,我就说陛下手艺极佳,想不到兄长如此耿直之人,也学会奉承之语了。
走走走,随我入宴!”
崔韬连连推阻道:“弟兄们还在下边等着呢。”
“无妨,无妨,兄长不是还有副手么,且让他安顿就是。
欸?程兄,你怎么坐在地上?你是何时来的?见了小弟怎也不打声招呼?是对小弟有意见吗?”
程处默幽怨的看着崔尧,岂不知是这厮对他喧宾夺主的行为略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