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二叔在一旁捻着胡须,目光扫过文倩柔垂在外面的小腿,眼底闪过丝算计,转头对别院的管事道:
“去把李大夫请过来,就说府里有急病要诊,让他快些。”
李大夫来得快,提着药箱快步进了东厢房,隔着干净帕子按了按文倩柔的小腿,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直起身时脸色沉得很。
“二老爷,二夫人。”
他拱了拱手,语气带着难掩的无奈:
“这位姑娘的两条小腿伤得太重,骨头碎得厉害,皮肉也损了,老夫……实在没把握能让她重新站起来。”
“那她不成瘫子了?”
王氏没等丈夫开口,惊得陡然拔高了声音,手里的素色帕子“唰”地攥成一团。
她本就瞧不上文倩柔“陆家下堂妇”的身份,若不是听闻这丫头有神异,能救儿子绍明承,她才不会捏着鼻子接下这烂摊子。
可若是个瘫子,娶回来有什么用?难不成让明承守着个残废过一辈子?
话刚出口,脚背就被人狠狠踩了一下,疼得她差点龇牙。
抬眼正对上丈夫瞪过来的眼,她眼角余光往屋角一扫——他们那“好侄儿”可还坐在轮椅上呢。
先前光顾着烦文倩柔的事,倒把这尊“大佛”给忘了。
想起他那双腿的光景,王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刚涌的火气顿时僵住了。
此时,绍临深正坐在轮椅上,背脊挺得笔直,侧脸在窗棂漏进来的光里显得有些淡,指尖搭在扶手上,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
王氏面上瞧着平静,指尖却在袖下把帕子攥出了褶。她扯出个笑,往前挪了半步:“临深啊,你可别误会,婶婶不是说你。”
她目光极快地掠了眼绍临深膝上的毯子,没敢多停就转开了,声音放得缓缓的,听着倒像寻常长辈关切:
“婶婶是瞧着那姑娘可怜,平白遭这份罪,一时嘴快没把门儿。
你这孩子向来心细,别往心里多琢磨,真没别的意思。”
绍二叔在旁瞧着,见她越解释越显刻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忙上前打岔: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
又转向李大夫,拱手道:
“李大夫,还请您多费心,不管用什么药材,只管开口,我们都能寻来,务必尽力试试。”
他这话既是说给大夫听,也是做给绍临深看的,眼底却藏着另一层心思。
既然从陆家得了消息,说这文家女有神异之处,正好借这次治伤,试试她到底有几分成色。
正思忖着,绍二叔眼尖瞥见绍临深搭在踏板上的脚动了动。
不是无意识的晃,是脚趾微微蜷了蜷,连带着脚踝都轻动了下。
他眼皮猛地一跳,惊得往前凑了半步,手指都有些抖,指着绍临深的腿:
“临深,你,你的腿……”
绍临深闻言,脸上漾开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
没等二人反应,他已当着他们的面,缓缓将双腿伸直。
虽还不能落地,膝盖却能屈能伸,再不是先前毫无知觉的模样。
“许是这位文姑娘,便是上苍赐给侄儿的福星。”
他语气轻松,带着难得的明快:
“不过相处短短半天,侄儿不仅卡了许久的修为破了后天境,就连腿也有了知觉。
看来陆老爷子说得不错,文姑娘果真旺夫,我在喜堂随口提了句求娶,便得了这般益处,倒不枉今日出门这一趟。”
说着,他没去看二叔夫妇那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只自顾自道来。
他随即转向王氏,语气诚恳地欠了欠身:
“婶婶,文姑娘这边还劳烦您多照看一二。
男女有别,侄儿不便太过亲近,这两日换药、喂水的事,就请您费心了。
我这就回去告知爹娘,商议与文姑娘成婚的事。”
之后,他让随从推着轮椅去东厢房瞧了瞧。
此时,文倩柔还昏迷着,眉头蹙着,像是梦里也在疼。
绍临深站在床边看了片刻,才转向一旁的李大夫,沉声道:
“李大夫,不管需要什么药材,珍稀的也好,难寻的也罢,您只管列出来,我自会想办法寻来,还望您尽量保住她的腿。”
交代完这些,他才又看了眼床上的人,带着几分不舍转身,由随从推着轮椅出了别院。
院门“吱呀”合上的刹那,绍二叔夫妇脸上的假笑便瞬间敛尽,脸色沉沉地转进正屋。
王氏“啪”地将帕子摔在桌上,恨得牙痒痒:
“这小兔崽子就是诚心跟我们家明承过不去!前些日子窝在府里半步不挪,今日倒巴巴赶去陆家凑婚宴的热闹!
那文家女明明是我们先看中的,如今倒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她越说越气,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眼底的怨毒:
“上回修炼怎的就没直接走火入魔死了算了,他就是天生来克我们明承的!”
绍二叔在旁沉着脸,心里同样憋着股不甘。
三年前,这小子和明承一同在外历练遇袭,他倒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自己的儿子却从此昏迷不醒,成了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这份恨,夫妻俩藏了三年,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相公,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王氏急得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眼圈都红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能让明承醒来的希望,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吧?”
绍二叔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手指在桌沿上狠狠敲了两下,沉默片刻,猛地咬牙道:
“急什么,这不还有挽回的机会么。”
王氏眼睛一亮,忙屏息听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绍二叔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阴恻恻地说:
“趁着那小子还没来得及跟大哥大嫂说,我们赶紧把明承从府里偷偷带出来。
就把人安置在这别院的西厢房,夜里寻个由头,把那丫头也挪过去,让他们……”
他话没说完,王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得意又阴狠的笑,连连点头:
“对对!就这么办!”
届时,只要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就算绍临深再想娶,也得顾忌着“弟媳”的名分,没脸再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