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力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挤压并同化着空间中原本弥漫的其他能量。
正竭力闪避看门狗攻击的咕噜立刻感受到了变化。
她的动作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每一次腾挪、每一次匕首的挥刺都需耗费比之前更多的气力,无处不在的深渊之力对她同样产生了压制。
她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了一次裹挟着恶风的沉重十字挥砸,那巨大的武器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带起的风压刮得她脸颊生疼。
足尖急速点地,身体向后滑开数米,暂时拉开一丝空隙。
她忍不住飞快地瞥了林逸一眼,那双总是闪烁着嗜血的眸子里,此刻混杂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和强烈的吐槽欲望。
谁家好人明明走的是深渊系这种道路,却偏偏去学那些治疗系的温和手段这不纯纯本末倒置吗
就好比一个天生就该焚山煮海的火法,非要去吭哧瘪肚地捏那没什么杀伤力的水球术,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有这功夫,多钻研一下怎么让深渊之力侵蚀得更快、更狠不好吗
但抱怨归抱怨,效果是实实在在的。
那两只怪物的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迟缓,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正如退潮般迅速衰减。
体表那惨白的色泽开始变得暗淡,甚至出现细微的、如同陶器开裂般的纹路,仿佛失去了源头活水的滋润,正在快速干涸。
攻击的力量和速度大打折扣,挥动的十字架虽然依旧势大力沉,但带起的风声不再那般恐怖骇人,威胁性骤降。
怪物似乎无法理解这种剧变,它们那被兜帽遮蔽的面容下或许也产生了困惑,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随即,出于某种残存的战斗本能或是更深层的指令,两只怪物同时放弃了继续进攻咕噜,彼此迅速靠拢,仿佛磁石相互吸引。
在林逸和咕噜的注视下,两只怪物的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边缘开始模糊交融,缓缓地合并在一起。
它们的身躯、四肢、乃至那破烂的斗篷,都在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作用下重新聚合、塑形。
片刻后,只剩下一个完整的怪物站立在原地,它身上被林逸长剑刺穿的破洞以及咕噜匕首留下的划痕皆已消失,气息似乎也稳定了不少,大致恢复到了最初与林逸硬拼一击时的水准。
显然,失去了外界能量的持续补充,维持两个分身并对它而言是难以承受的巨大负担,这种融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是为了集中残存力量,做最后一搏。
然而,它恢复的速度远比不上深渊之力侵蚀的速度,它的状态仍在缓慢而持续地下滑。
机会!
林逸眼神一凛,暗魂丝激射而出,瞬间缠绕上看门狗的四肢、脖颈以及那柄刚刚重新凝聚成型的巨大十字架。
暗魂丝上附着的深渊之力让看门狗的动作猛地一僵,它的挣扎使得暗魂丝深深勒入它那坚韧的皮肉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
几乎在林逸出手的同一瞬间,咕噜心领神会。
她强忍着深渊环境带来的不适,再次压榨精神与体力。
“嘿!”她低喝一声,身后空气波动,五道分身再次浮现,虽然不如之前那般凝实灵动,但杀意不减。
本体与分身,六道娇小的身影从不同的角度悍然扑上。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利刃入肉的闷响爆开。
攻击得手,咕噜毫不贪功,本体与分身瞬间后撤。
就在她们退开的刹那,林逸动了。
他手中的长剑向下刺入脚下地面。
嗡——!
以长剑落点为中心,深渊之力如同决堤洪流般涌入地下。
下一秒,在看门狗所站立之处,无数根由深渊之力凝结而成的硬刺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刺声令人头皮发麻。
那些黑刺从怪物的脚底、腿部、腹部、胸膛……乃至全身各个部位疯狂钻出、撕裂、贯穿。
黑刺上附带的侵蚀特性疯狂破坏着它残存的生机。
刹那间,那怪物就被扎成了一团惨不忍睹的破烂筛子,它的身体被密密麻麻的黑刺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那柄巨大的十字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迅速化作缕缕黑烟消散无踪。
咕噜微微喘息,五个分身因能量耗尽悄然消散。
这怪物的生命力顽强得超乎想象。
它头顶代表其生命值的“血条”,竟然还顽固地残留着最后一丝。
就在林逸考虑是否要再补上一击,彻底将其湮灭时,一股极其突兀的威胁感猛地从那团破烂的躯体中传来。
咕噜的反应比林逸更快,她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宛如炸毛的猫咪,想也不想就再次向后暴退,直接拉开了超过二十米的距离,匕首横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那团破烂的躯体停止了抽搐。
它那颗还算完整的头颅艰难地抬了起来——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头颅的话。
兜帽早已破碎,露出的并非五官,而是一片惨白的皮革质地,上面布满了十几个大小不一、不断蠕动的漆黑孔洞。
那些孔洞像是在贪婪地吸收着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
它的头颅缓缓转动,“扫视”了一眼周围被林逸的深渊之力彻底充斥、改变的压抑环境,又“低头”看了看将自己扎穿的黑刺。
忽然,它那没有任何表情的惨白“脸”上,那些蠕动的孔洞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规律性变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情绪,透过那些孔洞传递了出来。
一个像是通过无数孔洞振动摩擦发出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直接道破了林逸的根脚:“深渊医师”
林逸顿感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又是这样!他发现自从开始更深入地接触与虚空相关的存在之后,自己这“深渊医师”的身份,但凡是些有点年头、有点见识的家伙,似乎都能一眼看穿!
这情况,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脸上那一瞬间无法完全掩饰的震惊和凝重,无疑是对那怪物疑问的最好答案。
怪物没有再发动攻击,也没有挣扎。
那些蠕动的孔洞缓缓停止了动作,最后汇聚成一个近似于“注视”着林逸的姿态。
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地留下一句话,如同下达一个注定会实现的宣判:“我在深层界域等你。”
话音落下,不等林逸有任何回应,怪物那残破不堪的躯体骤然崩溃,化作一团苍白的烟雾,迅速消散。
贯穿它的黑刺失去了目标,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原地只留下坑洼破碎的地面,以及那柄早已消失的十字架曾砸出的巨大凹坑。
“深层界域那又是什么鬼地方最后那话什么意思它认识你”
林逸缓缓摇头,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怪物消失的地方,又抬头望向那座沉默的“主”之雕像。
“不知道。”
周围的残余信徒早已在刚才的战斗余波和深渊侵蚀中死伤殆尽,大殿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地狼藉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咕噜撇撇嘴,但也没再多问。
两人不再言语,如同两道死亡的阴影,高效而沉默地穿梭在尸堆和残垣断壁之间。
他们的脚步踩在粘稠的血泊和碎肉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