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件”指的是名伶登场时的必备大件,一是镇场的大件乐器,如鎏金编钟,云纹琴筝等。二是镇台的大件美物,如苏绣屏风,珊瑚灯海,牡丹香烟鼎炉等,能制造出绝美的舞台效果。第三则是至少八个伴舞。
这些东西贵重华美,是名伶的身份象征。
若是自降身份轻简登场,便是落魄的开始,再难回到从前的规格地位。
名伶落魄,整个戏班都要跟着失势。所以即便东西繁琐难搬,戏班也会严谨对待。
欧阳班主原本不愿让鹤贞来酒楼抛头演出,奈何鹤贞来意坚决,他们也只好相陪。谁知路上遇上碰瓷,好不容易赶到暖水巷,又遇上马车堵路。
想了许多办法,大件器物都搬不进来,欧阳班主本想劝鹤贞称病退演,一转头,她却抱着琵琶径直杀进了芙蓉楼,戏班众人只好跟上……
一看其他人匆匆而至,安遥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她异常感动,轻轻去拉鹤贞,“你能来,我很感激!但我不能让你……”
话没说完,鹤贞朝她坚定一笑,毅然踏上了舞台。
安遥微怔,冯双儿等人更是瞪大双眼——伶人把名气地位看得比命还重,鹤贞宁可自贬身份,也要登台帮安遥?这怎么可能?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畅音班的欧阳班主,可他拗不过鹤贞,只能硬着头皮让舞姬们跟上。
伴舞是有了,还差两大件。
戏台上,安遥已经着人精心布置过,只是不及戏班对舞台的华美要求。
安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婵儿耳语了几句。
很快,戏台上帘幕落下,安遥立即致辞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感谢宾客邻里的厚爱。
她本想省掉这个环节,可此刻为了给鹤贞的舞台布置争取时间,她不得不说。
好在安遥言辞真切,没让人觉得时间冗长,反而令不少宾客动容。
末了,婵儿打了个手势,安遥立即收尾,请大家尽情欣赏表演。
帘幕再度升起,戏台已变得如梦似幻,奇美无比。
昨儿安遥请名匠雕刻的冰,原本是用来做抽奖礼物的,此刻尽数被搬上了戏台。
琉璃彩灯在这些形态别致的冰雕之间,散发出粼粼波光。盛满冰的瓦罐,在粗盐的作用下腾起阵阵白雾,让鹤贞仿佛置身一座梦幻的琉璃宫殿。
她拨动琵琶缓缓开唱,与清雅的舞台融为一体,更显空灵绝俗。
今年的冰本就稀缺,恰好碰上炎夏,可谓一冰难求。如此盛大的冰戏台,整个京都城都寻不出第二个。
果然,奇招之下,连吴夫人都看呆了,再也没有宾客挑剔舞台布景不够规格了。
不过,冯双儿却没忘记来意,立马点出台上只有小件乐器之事。
萧浅云立即会意,阴阳怪气地道:“戏台标新立异有什么用?鎏金编钟才是畅音班的看家坐镇之物!没有编钟,难道连十面云锣也没有吗?是掌柜有意敷衍宾客?还是鹤贞落魄至此?”
她起了个势,立即有内应配合发出了嘘声——
“哎呀,这鹤贞不会落魄到连个像样的配乐都没有了吧?”
“就是,这些器乐的等级,跟我家门前唱戏的也没什么区别嘛……”
冯双儿唇角稍扬,朝安遥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安遥轻咬下唇,装点戏台她还有办法,凭空变出乐器来?她如何做得到?
鹤贞如此帮自己,自己不能让她受委屈。
安遥轻轻摩挲着那串璎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刚想扯下璎珞,忽听一缕清越的琴音破空而来,与琵琶声交织辉映,如松间风吟,月下流泉,令满堂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