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终于开口。
声音里带着释然与苍凉。
“当年在许都,臣见百姓在城隍庙残垣前磕头,宁信泥胎,不信龙袍。”
“那时不懂,如今方知……”
刘协从袖中取出传国玉玺残片,螭龙纽上的血痕犹在,却再无昔日威光。
“这方玉玺随臣经历七次禅让,染过王莽的血,沾过董卓的灰,终究是护不住百姓的孟婆汤碗。”
刘协躬身将玉玺放在卢云手中。
“善恶之辨,不在神佛金身,而在黎庶心口。”
卢云的声音忽然柔和,却比雷霆更有力量。
“当年刘邦能兴汉,因他身后有千万望治的民心。”
“今日天庭地府能立,亦因亿万生民求一个朗朗乾坤。”
“臣……懂了。”
刘协低声道。
自己手上这方玉玺自秦而汉,不知经历多少血雨腥风,却从未真正护得百姓周全。
而眼前的紫微帝君。
不要皇权加身,却要让阴司律法扎根民间,让每个百姓都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两者差距,宛如天堑一般。
“善恶之辨,不在神佛,在人心向背。”
刘协面色归于平静,交出手中象征着人道天命的玉玺。
同时心中明了。
从今日起,神汉阴庭和天庭地府的气运之争,终究要让位于人间烟火的存续。
皇权归皇权,阴司归阴司,而民心,永远是丈量善恶的尺度。
而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天道循环。
“天道昭昭,亦非朕独断……”
“神汉浩瀚冥土,尚且缺少一位正七品的“西明郎”,姑且试上一试吧。”
“臣,谢陛下隆恩。”
刘协眼神一亮。
紧接着。
诡谲、波澜的眼前一切,又好似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身躯重新回到阳世皇宫之内。
回想起刚刚。
刘协只有模糊印象,卢云负手而立时。
背后星河自动分开丈许宽的光廊,亿万星辰皆朝其方向微微倾斜,如朝臣叩拜。
帝君的面容始终笼罩在柔和的金光中,看不清具体轮廓……
唯独记忆里的一方“西明郎”官印,真实不虚,仍然静静放在刘协的床前。
……
卢云执起神汉玉玺。
忽而将其纳入袖中,玉碎之声化作万千星芒。
他踏云而上,直抵云海深处。
此处道法碰撞掀起惊涛,南无星宿古佛的触须虚影正穿透云层,每根都缠着腐烂的星轨。
“见过陛下!”
二十四星宿星君与斗部神众齐齐稽首。
他们的甲胄映着亿万星光,手中所持却非天兵利器,而是耕犁、耒耜等人间农具所化的法器。
角木蛟星君上前半步,腰间星斗带泛起人道的微光:
“周天星斗大阵已备,唯待陛下法旨。”
卢云望向云海下神汉运朝的疆域。
只见。
豫州地界正渗出蜜蜡色邪雾。
百姓的哭嚎声化作黑色烟柱直冲霄汉。
卢云抬手掐出紫微印诀,袖中飞出九道符诏,落入九州之地。
每道都刻着“护民辟邪”字样。
做完之后。
“南无星宿古佛正值蜕壳期。”
“其邪念所化的秽光如蟊贼蛀食稻根,诸位需将周天星斗大阵化作春耕的犁铧。”
说完,卢云转头望向北斗七星君,目光如犁划破夜幕:
“星斗转,农事兴。”
“如今这星斗大阵,何尝不是为人间百姓耕云播雨?只不过耕的是邪雾,播的是清明。”
“不是简单覆盖,是要如深耕般将星力扎进神汉运朝的地脉深处,锁住气运根脉,不让邪祟啃食人间烟火。”
“记住,星力所至,需让每个城隍庙的长明灯都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