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南门城楼,这座原本象征着幽州门户的雄关,此刻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的核心。
战斗不再是两军对垒的阵势,而是退化成了最原始、最野蛮的生命绞杀。
狭窄的空间里,每一寸石阶、每一块砖石都被粘稠、滑腻、散发着浓重铁锈腥气的血浆反复涂抹、浸泡。
破碎的肢体、撕裂的内脏、断裂的兵器、凹陷的盾牌……如同屠宰场最不堪的废弃物,杂乱地堆叠着,将整个城楼平台和唯一的登城通道——那道狭窄陡峭、被尸体几乎填满的石阶,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血肉磨盘。
生命在这里被无情地碾碎、消耗,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垂死的哀鸣。
有着不良人暗子和韩休琳麾下将官双重身份的张奎此刻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城墙垛口。
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像拉动着一具破旧的风箱,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灼烧着他的气管和肺叶,带来火辣辣的剧痛。
他右臂的肌肉虬结贲张,因为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死死攥着那杆残破到几乎无法辨认的血旗。
旗杆早已从中断裂,只剩下半截,勉强支撑着上面那个被层层叠叠、新旧不一的暗红色血浆彻底浸透的“韩”字。
城下,卢氏私兵点燃的火把和燃烧的房屋投射上来的摇曳火光,将这面旗帜映照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沉沉的紫黑色。
它不再是布帛,更像一块刚从地狱血池捞出的腐肉,在狂暴的北风中狂乱地抖动、挣扎,每一次甩动都仿佛能溅出粘稠的血滴。
他左臂软软地垂在身侧,臂甲被某种重兵器砸得深深凹陷、扭曲变形,尖锐的金属边缘甚至刺入了皮肉。
骨头显然断了,每一次身体的晃动,哪怕是呼吸牵动胸腔,都会引发左臂钻心刺骨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
冷汗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流进布满血丝、几乎被血痂糊住的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模糊,但他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欠奉。
环顾四周,他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
个个如同从血池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甲胄破损,伤痕累累。
有七八个是不良人精锐“幽影”,这些沉默的杀戮机器,此刻眼神里也只剩下了野兽般纯粹的凶光,那是被逼到绝境、将生死置之度外后仅存的毁灭本能。
有十几人是闻讯拼死赶来、试图追随韩休琳的旧部,他们脸上混杂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癫狂的、不肯熄灭的最后疯狂,那是信仰即将崩塌前的回光返照。
更多的则是临时被张奎以“大帅将至,守住南门活,失守必死”强行裹挟上来的幽州本地守军。
他们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源自本能的恐惧,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只是眼前这尸山血海的绝境,周围同伴野兽般的嘶吼和卢府兵潮水般的攻势,暂时压制住了他们转身逃跑的本能。
然而,张奎知道,这根弦绷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断裂。
“顶住!给老子顶住!!”张奎用尽胸腔里残存的所有气息,发出破锣般的嘶吼,声音因为过度咆哮和吸入烟尘而嘶哑不堪,几乎撕裂。
他猛地抡起还能动的右臂,将那半截沉重的、沾满血污肉末的断旗杆,当作攻城锤,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戾,狠狠砸向一个刚从下方尸堆上冒头、试图攀爬上来的卢府家兵!
“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声和颅骨碎裂的脆响同时炸开!
那家兵的头颅如同一个被重锤砸中的烂西瓜,红的鲜血、白的脑浆瞬间混合着碎骨喷溅开来,糊满了旁边冰冷的石壁和另一具尸体扭曲的脸庞!
无头的尸体仅仅摇晃了一下,便栽倒在堆积如山的尸堆里,成为这血肉阶梯新的组成部分。
“大帅马上就到!南门在手,我们就赢了!想活命的,跟老子杀!!”张奎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煽动性,他用断旗杆狠狠杵在血泊中,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眶死死盯着下方石阶上如同蚁群般汹涌攒动的人头。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臂的剧痛和肺部的灼烧,但他必须站住,必须嘶吼,这是他维系这支残兵最后一丝士气的唯一方式。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绝望的咆哮,也仿佛是命运在残酷的棋盘上落下了关键一子——
“轰隆——!!轰!轰!”
城楼下方,靠近巨大城门洞的幽暗区域,猛地传来几声震耳欲聋、几乎撼动城基的剧烈爆炸!
火光如同地狱熔炉的喷口,骤然冲天而起,将城门洞内外照得一片惨白!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裂的砖石、燃烧的木块和人体残肢,如同风暴般横扫而出!
“啊——!”
“我的腿!!”
“后面!后面炸了!!”
“天杀的!是猛火油!!”
一片混乱到极致的惊呼、惨嚎、咒骂瞬间压过了阶梯口的厮杀声!
爆炸点正好位于阶梯口后方,堵在阶梯下督战冲锋的卢氏私兵和部分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背后的毁灭性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炽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十几人,巨大的冲击波将更多的人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撞倒,狠狠地砸在石壁上、同伴身上!
原本密集如潮、攻势凶猛的敌群,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紧又狠狠撕扯开一道巨大的缺口,攻势为之一滞!
“是大帅!大帅来了!!”城楼上,张奎身边的残兵们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精神陡然一振!
绝望麻木的眼神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彩!
求生的欲望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压倒了恐惧,爆发出更凶悍、更疯狂的反击!
有人甚至不顾一切地嘶吼着,挥舞着卷刃的刀剑,主动向下冲击,试图接应!
“杀下去!接应大帅!!”一个韩休琳的旧部军官,脸上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狂吼着第一个跃下尸堆。
只见下方混乱的敌群中,一道身影如同从血海地狱最深处挣脱束缚冲出的远古魔神,硬生生劈开了一条由血肉和烈焰铺就的通路!
韩休琳!
他身上的明光铠早已失去了光泽,被厚厚的、暗红发黑的血浆完全覆盖,甲片缝隙里塞满了碎肉和内脏的残渣。
头盔不知去向,披头散发,脸上纵横交错着血污和烟灰,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疯狂、暴戾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凶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
他手中挥舞着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横刀,刀身早已卷刃、布满豁口,甚至有几处微微弯曲变形,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沉闷的骨裂声和飞溅的血花,效率却依旧惊人。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移动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血葫芦,每一步踏出,都在血泊中留下一个深红的脚印。
严庄,如同跗骨之蛆般紧随其后。
他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上,此刻也溅满了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血污,如同诡异的图腾。
手中那柄细长、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青铜剑,每一次看似轻巧的刺击,都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入挡路者的咽喉、眼窝、甲胄连接处的软肋,带起一蓬蓬血雾,动作迅捷、狠辣、高效,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最后几十名精悍的“幽影”死士,如同烧红的匕首刺入凝固的牛油,沉默而高效地绞杀着周围试图合围的敌人,死死护卫着韩休琳和严庄的两翼。
更远处,被韩休琳名号点燃希望的部分守城士兵,也嚎叫着从爆炸引发的混乱后方反扑上来,冲击着卢府私兵的阵脚!
韩休琳一步踏上了城楼平台!
冰冷的、裹挟着浓烟和刺鼻血腥味的寒风如同巨浪般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靠垛口、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由血块和碎肉构成的人形、却依旧死死攥着那半截残破血旗的身影——张奎!
“张奎!!”韩休琳的吼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部下的认可,有绝境逢生的狂喜,更有对眼前惨烈景象的暴怒!
“大帅!!”张奎布满血污、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般的激动光彩。
他挣扎着想挺直腰板,用那根染血的断旗杆死死支撑着身体,试图行一个军礼,却牵动了左臂的断骨,痛得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
韩休琳看也不看城楼下更加混乱、如同沸粥般的战场,看也不看远处主街上那如同黑色死亡潮水般再次碾压而来、马蹄踏碎残肢断臂发出沉闷噗嗤声的玄甲军锋矢阵!
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那面旗帜!
那面浸透了他半生屈辱、刻骨铭心之仇恨、以及此刻绝境中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证明他野望的旗帜!那面旗,承载着他父亲的血,他的不甘,他的野心!
“旗来!!”韩休琳的声音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几步冲到张奎身边,布满血污和老茧的大手,一把夺过那半截染血的断旗杆!
旗杆入手沉甸甸的,沾满了滑腻温热的血液和不知名的碎肉碎骨,触感令人作呕,却又让他血脉贲张。
他猛地转身,面向城外!
那里是漆黑如墨、狂风怒号的广袤雪原,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的力量,从丹田深处爆发出一声穿云裂石、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
双臂肌肉如同虬龙般贲张隆起,条条青筋在沾满血污的皮肤下暴凸跳动!
他高举断旗杆,将尖锐的、沾满血肉碎末和石屑的末端,如同刺向命运咽喉的利矛,狠狠插向南门城楼最高处、那由坚硬青石垒砌的垛口缝隙之中!
“噗嗤!咔嚓——!!”
旗杆末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楔入石缝!碎裂的石屑混合着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痂,如同暗红色的冰雹般飞溅开来!
那面残破不堪、布满了刀孔箭痕、却依旧狰狞滴血的“韩”字大旗,终于在幽州南门城楼的最高处,在漫天跳跃的橘红色火光与翻滚升腾的浓烟的映衬下,迎着凛冽如刀的刺骨北风,猎猎狂舞!
旗帜每一次剧烈的、几乎要撕裂布帛的抖动,都甩出无数细密的血珠,如同在风中哭泣的血泪!
它不再是一面旗帜,而是一颗不甘死去、在绝境中疯狂跳动的心脏,向整个燃烧的、哀嚎的幽州城,昭示着它野蛮、血腥、绝望而顽固的存在!
“幽州——!是老子韩休琳的——!!”韩休琳对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夜空,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了最后一声撕裂般的、充满了无尽不甘、歇斯底里的疯狂与虚幻胜利感的咆哮!
声音在狂风的呜咽、城下凄厉的喊杀、伤者的哀嚎中回荡、扩散,带着一种末路英雄般的悲怆与苍凉,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城楼下,玄甲军的黑色死亡洪流,已近在咫尺!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数千铁蹄践踏着被血水、泥泞混合浸泡的地面发出的沉闷轰鸣,如同大地的心跳,又像是地狱催命的鼓点。
这支钢铁之师,如同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踏碎了城门洞附近最后零星的、不成组织的抵抗,卷起混合着暗红色血泥和白色冰渣的污浊浪涛,如同拍岸的黑色怒潮,目标明确,直扑城楼阶梯!
那冰冷的、凝聚成实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寒冰枷锁,瞬间锁定了城楼上那面在狂风中疯狂抖动的刺眼血旗,和旗下那个如同穷途末路、对着虚空咆哮发泄的困兽身影——韩休琳!
萧破虏端坐在一匹神骏异常、披挂着重型马铠的黑色战马上,位于整个玄甲锋矢阵的最尖端。
他冰冷的目光穿透面甲狭窄的缝隙,如同两柄淬了千年寒毒的冰锥,精准而冷酷地钉在韩休琳身上。
从头盔覆盖的轮廓,到浴血的铠甲,再到那疯狂挥舞的手臂,每一个细节都落入他冰冷的计算中。
他手中的丈八马槊,那沉重而修长的恐怖兵器,缓缓抬起,槊尖在城下熊熊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幽暗、致命、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寒光,稳定地、毫无偏差地指向城楼最高处那个疯狂的身影。
目标锁定。
实力,似乎依旧悬殊得令人绝望。
城楼之上,韩休琳的残兵败将不足百人,人人带伤,强弩之末;城楼之下,玄甲铁骑如同钢铁森林,阵列森严,杀气冲天。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无可挽回地倾斜。
然而,就在这胜负看似已定的刹那,就在玄甲前锋距离阶梯入口不足二十步,沉重的马蹄即将踏上那血肉堆积的阶梯第一级时——
“咻——咻咻咻——!!!”
一阵极其尖锐、频率高到刺耳、完全不同于寻常箭矢破空声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城楼两侧高耸入云的城墙阴影里暴起!
那声音如同千万只被激怒的毒蜂同时疯狂振翅发出的高频嗡鸣,又像是九幽地狱深处亿万怨魂被同时点燃发出的尖利嘶鸣,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哀嚎、马蹄声!
它直接穿透耳膜,刺入脑海,激起生物本能的、最深层的恐惧!
城楼上下,无论是正准备做最后一搏、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绝望光芒的韩休琳残部,还是下方如同钢铁墙壁般稳步推进的玄甲铁骑,甚至城楼下混乱不堪、被爆炸和韩休琳出现惊得不知所措的卢府私兵,都被这诡异恐怖到极点的声响所慑,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瞬间,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那被浓重黑暗和跳跃火光勾勒出的城墙阴影深处!
只见南门城楼两侧那高耸入云、冰冷坚硬的城墙阴影里,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垂落下数百道纤细却坚韧无比的黑色绳索!绳索垂落的速度极快,却又异常平稳,仿佛有精确的机关在控制。
每一根绳索的末端,都倒悬着一个紧贴冰冷石壁、身体与阴影几乎完全融为一体的身影!他们如同巨大的、倒挂的吸血蝙蝠,静默地等待着猎杀时刻。
他们身着一种奇特的紧身劲装,非皮非甲,材质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青灰色,在城下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几乎看不到任何反光,如同融入了城墙本身的阴影。
脸上覆盖着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如同死物、只露出两个眼孔的青铜面具,那面具的线条简单而冷酷,散发着非人的气息。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手中端持的武器——那绝非寻常的弓弩!而是结构异常精巧复杂、闪烁着金属特有冷冽幽光的连发臂弩!
弩臂短小精悍,线条流畅,充满了机械的美感,上弦机构复杂而精密,弩匣紧紧贴合在小臂内侧,与手臂浑然一体,仿佛是他们肢体的延伸!
弩匣前方,三棱形的箭头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如同毒蛇的獠牙。
就在这数百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悬停于城墙阴影中的瞬间,数百具连发臂弩的弩机被同时激发!
“嗡——!!!”
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灵魂颤栗的机括震鸣声汇成一股低沉而恐怖的死亡浪潮!
数百点幽蓝色的寒芒,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倾巢而出的索命毒蜂群,撕裂凛冽的狂风,带着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利厉啸,精准无比地覆盖向城楼下方、狭窄的阶梯入口以及正冲锋在最前列的玄甲铁骑!
攻击角度刁钻至极,从城墙两侧极高的位置居高临下攒射,完全避开了城楼正面的所有垛口遮挡,目标直指下方人群最密集、防御相对薄弱的头顶、颈肩和战马!
太快!太突然!角度太刁钻!攻击时机更是精准到毫巅!玄甲军那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那最锋锐的箭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剧毒尖刺的死亡之墙!
“噗噗噗噗噗——!!!”
利刃穿透皮肉、撕裂甲胄、击碎骨骼的闷响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冷水,瞬间炸开!
声音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隔,形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
首当其冲的是阶梯口和刚踏上阶梯的玄甲军前锋精锐!
这些身经百战、装备精良的武士,身上引以为傲的厚重冷锻札甲,在那些闪烁着幽蓝寒芒的诡异弩矢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弩矢的箭头是特制的三棱透甲锥,带着高速旋转的恐怖力道,轻易撕裂了精铁锻打的甲片!
箭头入肉的瞬间,尾部精巧的倒刺装置“咔哒”一声猛地弹开,在人体内部造成更加可怕的撕裂伤和空腔效应!
更令人胆寒的是箭簇上那幽幽的蓝色光泽——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鸩羽红”!
中箭者,无论是人是马,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力气和灵魂般猛地一僵,眼中瞬间被死灰色覆盖,瞳孔涣散,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直接从战马上或阶梯上栽落!
战马悲鸣着,被弩矢射中要害的同样瞬间失去力量,哀鸣着翻滚倒地,沉重的身躯将更多的骑士压倒在地,造成二次伤害!城楼阶梯入口处,瞬间人仰马翻,尸体枕藉!
玄甲军势不可挡的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打乱!
“举盾!防御!敌袭上方!!”萧破虏的反应快如闪电,厉声嘶吼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他猛地勒住战马缰绳,胯下神骏不安地嘶鸣着人立而起!与此同时,他手中沉重的马槊瞬间舞动起来,槊锋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厉啸,瞬间在他身前舞成一团泼水不进的森寒光幕!
“当当当!”几声清脆刺耳的撞击声爆响!他精准无比地磕飞了数支射向他面门要害和战马颈部的毒弩!
弩矢撞击槊杆的力量之大,震得他紧握槊杆的双臂一阵发麻!好强的劲道!这绝非普通弩弓!
训练有素的玄甲武士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应变能力。
后方骑兵瞬间勒马,前排幸存的步兵和骑兵则迅速收缩靠拢,高举沉重的包铁大盾!
一面面坚固的盾牌瞬间在头顶和前方组成一片钢铁壁垒!
士兵们半蹲着身体,将身体尽可能缩在盾牌之后,动作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略显慌乱,但阵型转换依旧迅速有效,显示出百战精锐的素养。
“笃笃笃笃笃……!”
后续如疾风暴雨般泼洒而下的幽蓝毒弩,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玄甲重盾组成的钢铁壁垒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
大部分弩矢被坚固的盾牌表面弹开,或者深深嵌入盾牌的木制主体被卡住,暂时难以穿透。
盾牌后方传来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吼,以及金属被撞击的震颤声。
城楼之上,韩休琳和残存的士兵们,包括张奎在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惊天逆转!
尤其是韩休琳,他几乎忘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冲撞!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一直如同毒蛇般蛰伏在他身侧阴影中的严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光芒!
是援军!长安的援军!严先生没有骗我!他真的带来了足以翻盘的底牌!
严庄依旧站在垛口投下的阴影里,青铜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在面具的眼孔后,闪烁着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幽光。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韩休琳狂喜的目光,只是微微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下,做了一个沉稳的、示意稍安勿躁的动作。
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紧紧锁定着下方玄甲军盾阵的反应,评估着战局的变化。
城墙阴影中,那些倒悬的青铜面具杀手,攻击并未停止!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快得只留下一道道青灰色的残影,显示出非人的训练素养和冷酷效率。
“换匣!裂甲!”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如同两块生铁摩擦般的号令声,穿透了下方战场喧嚣的噪音,清晰地响起在每一个青铜面具杀手的耳畔。
声音的来源,正是悬在城楼正门上方最浓重、最深邃的阴影处!
没错,来的这数百多人是特战大队的杀手营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