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宫内,书房院门处,曹睿背手站在门前,看着迎面走来的满宠数人,笑着说道:
“满将军与朕分别日久,让朕甚是想念啊。今日得见,朕心方慰。”
满宠脚步稳健的走上前去,六十多岁的老臣了,身形看起来却依旧精壮,离着一丈远的地方,俯身恭敬下拜:
“臣满宠拜见陛下,臣奉诏领军至许昌,数月未见陛下,未能为陛下分忧,臣之过也!”
曹睿小步走上前去,双手将满宠搀扶起来,和声细语的说道:
“走吧,与朕一同入内,朕也有许多事情要同满将军说。”
“遵旨。”满宠应道,而后又伸出手臂朝着后面指了指:“陛下,卑宏义也随臣同至。”
卑衍跪拜在地,曹睿自上而下俯视了此人几瞬:“是朕的奉义将军。那好,一同来吧。”
“臣谢陛下恩典。”卑衍连连称谢。
曹睿缓步走在前面,满宠跟在曹睿左后方,只落后半个身位。
卑衍在两人身后五步远的地方,裴潜、卢毓二人又在后面。不过与卑衍的诚惶诚恐不同,卢毓倒是十分自在,与裴潜二人边走边小声聊了起来。
曹睿与满宠走到书房门前时,曹睿停下脚步,阳光擦过重重迭迭的屋檐,将书房院落斜着割出了阴阳两面,对比的分明而又界限模糊。
此处书房形制,与洛阳北宫中的书房基本相同,但外面院落却要更小一些。
曹睿驻足在此,轻声问道:“轲比能到底是怎么叛的”
满宠微微低头:“此人贪心有余,不臣之心已昭,早晚会反。好在死在了边境,没有逃回西部鲜卑,算是一件好事。”
“屯骑校尉曹肇、射声校尉曹爽,裨将军姜维,此三人率三千骑士追缴有功,朝廷应当嘉之。”
眼见皇帝停下,不远处的卑衍、卢毓、裴潜三人也没再近前,而是立在了原地,隔开距离,方便皇帝与满宠二人交谈。
曹睿开口问道:“此三人之事,朕在军报之中已经看过了。满将军从军数十年,又是三朝老臣,朕正要借你慧眼来看一看,曹肇、曹爽、姜维三人才智品行究竟如何,是否能堪大用”
满宠面对这样的问题,一向从容的他却叹息了一声,五步远外的卑衍都能听得清楚:
“陛下如此问臣,臣倒是有两个说法可以回禀陛下。请陛下允臣一一陈说。”
曹睿淡定点头:“怎么说”
满宠道:“曹肇宽厚有度,有夏侯元让之风。曹爽勇猛刚进,倒与夏侯妙才相似。姜维持重多思,与曹子孝仿佛。”
曹睿嗤笑一声:“满将军也对朕如此说话了朕就这般好运气,点了三人,就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三人都点出来了”
“臣还有第二个说辞。”满宠不慌不忙应道。
曹睿道:“说来!”
满宠的神情也认真了许多:“此三人追击轲比能一事,不过寻常用兵,称不上计谋妙策、也算不得勇猛无前,只能说是用兵得体稳妥,中人之姿罢了。”
曹睿似笑非笑:“也是。满将军见过武帝时那么多名将,战功闪耀,看不上他们三个也属正常。”
满宠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至于谁可堪大用,臣以为,这种问题是得不出结论的。昔日于禁于文则在外将之中最为得体,官渡战时隐隐为外将之首,却难掩淮南失计,襄樊失节。”
“曹子孝号称‘天人’,稳妥了数十年。可其黄初年间独率大军攻伐濡须,却还是兵败垂成,敌不过区区朱桓,落得个败军病亡的下场。”
曹睿沉声问道:“满将军想说什么”
满宠道:“曹肇、曹爽、姜维三人都可堪用,但是他们是否能被托以大任,还需陛下再磨砺一二十年。”
“臣再说句不中听的话。”满宠道:“一国之兴盛,不在区区数人之上,终究还是要以制度、国力为根本的。且行且观才是正理。”
满宠所言,当然正确。但也因为过于正确,导致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悦耳,并非那种明主忠臣的寻常戏码。
不过,曹睿也并未放在心上,轻声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