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柳长老指间的羊脂玉扳指“咔”地裂成数瓣,碧绿色的碎片簌簌落在案几上,混着没喝完的茶汤滚出老远。他却浑然不觉,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着案沿,指节泛白得像结了层霜,喉结剧烈滚动着,声音发颤:“越一个大境界……金丹境八重斩元婴境九重……”他猛地顿住,像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便是当年宗主年轻时,也未必有这等跨阶战力!”话音未落,身旁的器堂堂主猛地一拍大腿,厚重的梨花木案几被震得嗡嗡作响,案上的铁尺“哐当”一声跳了半寸高,他粗声嚷道:“是那柄剑!定是裂天剑认主了!不然那星力怎会如此霸道,连元婴九重的灵力壁垒都能像戳破窗户纸般凿开!”
几位鬓发斑白的长老交换着眼神,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执法堂魏沧澜捻着花白的胡须,指尖微微发颤,目光死死锁在张天命收剑的动作上:“你们瞧他最后那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精准锁死了马坤的灵力枢纽。这等对力量的理解,怕是比咱们这些浸淫修行百年的老家伙还透彻三分。”
最前排的几位新晋长老更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元婴玉佩,玉佩上的冰纹都似在发凉,他喃喃道:“我突破元婴九重时,花了整整三年才稳住灵力……他倒好,直接用金丹八重境破了元婴九重境的防御,这要是传出去,整个修真界的下巴都得惊掉。”
议论声虽低,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长老席间层层荡开,搅得人心惶惶又莫名兴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张天命的出现,绝不是昙花一现的惊艳,而是足以颠覆神剑宗格局的变数。一个能跨越境界桎梏的天才,其价值远超十个元婴九重的弟子,这是刻在每个修行者骨子里的认知。
主位上,凌天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节奏沉稳却暗藏力道,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尖上。方才张天命避开马坤最后一斧时,他袖中的手指曾下意识蜷缩——那斧刃带起的罡风几乎要刮擦到张天命的鼻尖,连他这化神境修士都捏了把汗。可当裂天剑的星芒顺着斧刃逆流而上,如附骨之疽般凿开灵力铠甲的刹那,他眼底的忧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的光芒,像看到蒙尘千年的明珠终于在阳光下绽放光华,连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笑意。
暮色像被墨浸透的棉絮,一点点压垂了天际,演武场的喧嚣被夜色揉碎,化作归巢鸟儿扑棱翅膀的轻响,漫过神剑宗的青石板路。张天命几人并肩走着,范通手里的烈炎破还在兴奋地嗡鸣,红绸剑穗扫过路面,拖出一串细碎的火星,像跟着他雀跃的心跳在蹦跶,映得他脸颊通红,活像个偷喝了米酒的少年。
“老大!你是真没瞧见金老头那副模样啊!”范通像只敏捷的猫儿一样,迅速地猫着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最前头。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尾音却还是像被人突然拔高了似的,高高地翘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只偷到了糖果的猴子,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他那张老脸啊,简直就跟被人狠狠踩过的狗尾巴草一样,无精打采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范通一边说着,还一边模仿着金老头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马坤那家伙,上台的时候那叫一个趾高气扬啊,鼻孔都快戳破天啦!结果一下台,头埋得比谁都低,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呢!哈哈哈!”范通越说越来劲,不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马坤的窘态,还手脚并用地学起了马坤下台时那踉跄的样子,身子歪歪扭扭的,活像个喝醉了酒的醉汉,惹得林妙妙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此时,青石板路已经被暮色浸染得有些沁凉,几个人的影子在灯笼晕染出的暖光里,忽长忽短,仿佛是被晚风轻轻揉动的绸缎一般,显得有些虚幻而又迷离。范通那清脆的笑声,就像有人突然撒了一把碎银似的,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叮当作响,清脆悦耳,甚至连墙缝里的蟋蟀都被他的笑声惊得停止了鸣叫。
眼看着就要走到外门弟子居住的小院门口了,范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猛地一拍大腿,那力道之大,震得石墩子都嗡嗡作响,仿佛都在跟着他一起颤抖。
“哎呀呀!不行不行!这么扬眉吐气的大好事,怎么能不喝一杯庆祝一下呢!”范通兴奋地嚷嚷着,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痛饮一番了。话音未落,人已像阵风似的往灶房跑,没过片刻,手里拎着个粗陶酒坛回来,坛口还沾着圈米酿的甜香,酒液晃得坛底的桂花都打着旋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藏了三年的桂花酿,如今开封,正好沾沾老大的喜气!”
林妙妙刚点亮屋里的油灯,暖黄的光就顺着门缝漫到院门口,把青砖地照得一片柔和。她嗔怪地瞪了范通一眼,眼尾的笑意却藏不住:“明日还有决赛,喝多了耽误事。”嘴上虽这么说,却转身去取了四个粗瓷碗——碗沿还留着细密的冰裂纹,是她平日里用来泡灵茶的,此刻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倒像是把月光都盛了进去。
赵磊把剑靠在门后,剑穗上的冰蓝流苏扫过青砖,带起串细碎的凉意。他指尖凝出个鸽子蛋大的水团,冰蓝色的灵力在水团里打着转,轻轻一弹便落进酒坛,坛口“腾”地冒起层白汽,带着桂花的甜香漫开来——竟是用灵力给酒降温,免得酒气冲了修行根基。“少喝点无妨,”他难得带了笑意,冰蓝的眸子在灯影里亮得像融了星光,“今日这胜仗,确实该敬。”
丁浩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被体温焐得温热,打开时“滋啦”一声,是几样卤味:酱色的鸭翅油光锃亮,卤豆干泛着琥珀色,连卤汁都顺着纸边往下滴。“方才路过杂役房,刘叔给的,”他说得小声,耳根却红得发亮,像被灯火烧着了,“他说……说看了白日的比试,给张师弟补补力气。”末了又补了句,声音更轻了,“他还说,外门好久没这么风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