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后,越狱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一片狼藉的游轮大厅。
此时因为方才的交火,金碧辉煌的大厅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靠近舞台的那一边满是被子弹撕裂的弹孔,还有些许神秘术造成的焦黑色痕迹。
而在相对完整的一侧,一箱面具正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那些没有被关起来的人对它的争抢。
他们相互辱骂着、撕打着,完全丧失了初入游轮时的礼仪与谦让。
刚赶到的十四行诗看着这一切,担忧地对维尔汀说道:“司辰,越来越多人被重塑的面具影响了……!”
“先将那些尚有意识的客人们保护起来!”
维尔汀下达了指令。
“没问题!”
临时召集的救援队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翻越此起彼伏的谩骂与争吵,努力分开争抢面具的人群。
“**的[那不勒斯脏话]!——又来了几个抢名额的人!!”
“混账,把你脑袋上的面具给我——!我要加入重塑之手!我要参加试炼!”
“不行,琼斯先生,您的身体缺乏锻炼,别浪费宝贵的试炼机会——这个面具应该留给更有可能博得格蕾丝船长信任的人!”
如此荒诞的一幕让赶来的救援队微微一愣。
但他们很快反应了过来,开始强行将这些着了魔的人们分开来。
“捂住口鼻!喷洒昏睡药剂!”
伴随着威廉的指挥和手中“真理”的出现,部分客人和船员恢复了理智,开始瑟缩着远离了面具,被送到了维尔汀等人的身后。
同样狼狈的努库泰澳余众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救援行动。
多亏了格蕾丝的善心,他们的处境似乎远比其他人“光明”得多。
但并非人人都如此笃信。
“求你了……塞洛尼,戴上重塑面具吧……这只是个简单的仪式……”
托阿以近似祈求的态度将一幅面具送到了面前的塞洛尼眼前。
“难道你情愿被那些外族人抓住吗?!”
塞洛尼没有去看眼前的面具,也没有去看那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此时却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的托阿。
她抿着嘴唇,湿润的眼睛投向了不远处的救援队。
“快离开这儿吧,托阿。你通过了重塑的筛选,快到船长室去吧,那儿的努库泰澳朋友更需要你。我必须留在这儿……我得照顾基蒂欧纳、小皮塔,还有那些状态糟糕的朋友们……”
“塞洛尼——你为什么不愿尝试戴上面具呢?!”
托阿不理解塞洛尼的固执。
他抓住了她的手,试图握着她的手将面具戴到她的脸上。
塞洛尼甩开对方的手,几乎跌坐在地。
“抱歉,托阿。我想……图图石子的犹豫是对的。有多少人和你一起戴上了面具,可他们又有多少人活了下来呢?”
顺着塞洛尼的泪光望去,无数的试炼失败者躺倒在地。
努库泰澳人,澳大利亚人,意大利人……
水手,商人,游客……
托阿也看见了这些人,也看见了其中他们的同胞。
一瞬的恍惚在他眼中浮现,但转眼就被汹涌的黑泥淹没。
“我还是不明白,还有什么事比回到故乡更重要呢——?!”
窗外的暴雨仍在急迫地拍打舷窗。
大厅内却变得更安静了。
“重塑的面具的确令你变愚钝了,托阿。若是以前的你,又怎么会提出这样浅显的疑问呢?你听见他们的哀嚎声了么?”
“想想未来,塞洛尼,想想那个美好的世界!我们能拥有一座新的岛,能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我们能——”
托阿好似充耳未闻。
他激动地挥手,晶莹的泪珠与粘稠的黑液一同淌在地上。
“对不起,托阿……对不起。”
哭腔终究是从塞洛尼的语气中溢出。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象形贝壳’也变得那样的粗糙,那样的……扭曲与狰狞。”
塞洛尼终究还是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她的声音几乎微弱得听不见了。
救援队的行动终于推进到了这儿。
“……是塞洛尼小姐!”
十四行诗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塞洛尼。她看着塞洛尼面前的面具,咬了咬牙,挥动起了手中的玻璃术杖。
“Ed è sübito sera——”
一道闪烁着亮光的白色射线旋着弯击中了托阿手中的面具,将其打倒在地。
“——!”
他有些恼怒,张弓搭箭,朝着十四行诗射了过去。
维尔汀注意到了他和他身后努库泰澳信徒们的动作,连忙提醒:“小心,十四行诗!”
“ㄎ——!……ㄒ……世界……!”
堪堪躲开攻击的十四行诗惊讶地抬起头来。
“……ㄗ……ㄙ……”
冰冷的古铜面具下,粘稠的墨色液体从努库泰澳人的瞳孔与口中缓缓淌下。
他们的肢体扭成古怪的姿势,低声喃喃自语,似乎遭受着无尽的痛苦。
“啧……”
维尔汀看着这些努库泰澳人的惨状,不忍地别过头去,朝着威廉他们挥了挥手。
“明白。”
威廉等人立刻会意,将麻醉枪举了起来,瞄准了那些信徒。
“避开致命部位,结束他们的痛苦。”
“咻——”
一枚枚麻醉针头飞向了信徒们的四肢和腹部,细长的针管扎进他们的体内,针管尾部的活塞装置立刻启动,将麻醉药品推入了信徒们的血管之中。
狂热的潮水消退了些,痛苦的人们终于进入了梦乡。
“ㄙ——!!我……”
“抱歉,先生们。”
十四行诗面带歉意地看着这些信徒,拉着塞洛尼缩回了威廉等人的身后。
“家……回ㄐ——!!”
但令人惊讶的是,昏睡幻剂对那些被面具影响甚深的迷茫信徒显然收效甚微。
部分极其痛苦的信徒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用手锤击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脑袋,抓挠着自己的每一寸血肉。
“你在做什么!不许伤害我们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