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休息室内的气氛,在确定了幕后黑手是赵强之后,从之前的压抑和迷茫,转变为一种同仇敌忾的凝重与决断。明确了敌人,就有了反击的方向。
贺大乔毕竟是历经风浪的企业家,最初的震怒过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以商人的缜密思维规划下一步行动。“小风,嫣嫣,赵强这个人我了解一些,是本地人,早年靠沙石生意起家,后来搞了混凝土公司,在县里经营多年,关系网很深,手段也比较下作。我们必须要谋定而后动,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他很可能狗急跳墙,或者毁灭证据。”
林风点头表示赞同:“贺叔说得对。我们现在虽然有刘小慧这个关键证人,但她的一面之词,尤其是关于对方教唆放弃治疗这部分,缺乏录音等实质证据,对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当务之急,是两方面:第一,确保刘师傅的持续治疗和刘小慧的人身安全,防止赵强那边察觉不对,对她们不利。第二,秘密收集赵强及其公司违法犯罪的铁证,包括但不限于这次陷害我们的证据,以及他以往可能存在的偷税漏税、行贿、生产销售不合格产品等问题。”
贺语嫣补充道:“还有事故报告‘被消失’的问题。这肯定是安监局内部有人被赵强买通了。我们需要找出这个人,并且拿到他渎职或者与赵强勾结的证据。这样才能彻底洗刷我们‘瞒报’的罪名。”
“嗯。”林风沉吟道,“赵强那边,我来想办法接触和调查。他在暗,我们现在也在暗。至于安监局内部的问题……”他看向贺语嫣,“嫣嫣,你心思细腻,人脉也广,特别是通过反诈基地和教育局,认识不少政府部门的人,看看能不能从侧面了解一下安监局内部的情况,特别是那天负责接收报告窗口的人员,以及有可能被赵强腐蚀拉拢的中层干部。”
“没问题,交给我。”贺语嫣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会小心行事,绝不暴露意图。”
贺大乔接着说:“公司内部,我也会进行一次秘密排查。刘师傅出事,虽然有他自身违章作业的原因,但跳板滑脱,是意外还是有人动了手脚?工地上有没有赵强安插或者收买的人?这些都需要查清楚。老王(项目经理)跟我多年,信得过,安全主管老李虽然这次报告出了问题,但他是公司老人,一向负责,我需要先私下和他谈谈,弄清楚那天报告的具体细节。”
三人迅速分工,一个初步的反击计划雏形已然形成。林风负责主攻赵强,贺语嫣负责侧翼调查安监局内部,贺大乔负责稳定内部并调查事故本身疑点,同时保障刘福生父女。
随后,贺大乔单独找安全主管老李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严肃谈话。在贺大乔保证信任和追查真相的承诺下,老李回忆了更多那天报送报告的细节。他坚称,电话确实是打到了安监局值班室,是一个年轻男子接的,他清晰报了单位、事故概况。书面报告,他亲自送到了安监局一楼的收发文窗口,当时窗口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工作人员,他递进去时,对方还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将报告放在了旁边一叠文件上,并未出具任何接收凭证。
“那个女同志,我有点印象,戴个黑框眼镜,左边眉毛好像有颗小痣。”老李努力回忆着细节,“对!我想起来了,我放下报告转身走的时候,正好看到安监局执法大队的那个马副队长从楼上下来,还跟窗口那女同志点了点头。当时我没多想,现在琢磨着……”
“马副队长?”贺大乔眼神一凝。这次带队来调查的,正是执法大队的副队长!“好,老李,这个信息很重要。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次谈话内容,正常工作,配合调查,但要格外留意工地上的异常情况和人员。”
与此同时,林风也开始行动。他并没有直接去找赵强,那样无异于打草惊蛇。他首先通过东渔村在县里的关系网,以及李大男、孙二这些常年在县城码头、市井活动的伙伴,悄无声息地打听“强盛混凝土有限公司”和老板赵强的详细信息。
很快,一些零碎的信息汇聚过来。赵强,四十五六岁,本地人,早年是混社会的,后来承包土方、沙石起家,为人霸道,睚眦必报。他的强盛混凝土公司,在行业内的口碑确实很差,经常以次充好,但因为价格相对便宜,而且据说“关系硬”,很多小开发商或者不太注重质量的工程还是会用他的料。公司地址在县城北部的工业园区。最近,赵强似乎和几个外地老板走得比较近,经常在县里一家名为“金悦”的私人会所出现。
林风决定,先从外围入手,亲自去赵强的公司和那家金悦会所附近摸摸底。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工装,戴了顶鸭舌帽,骑着从孙二那里借来的一辆半旧摩托车,先是来到了城北工业园区。
强盛混凝土公司的规模看起来不小,有一个巨大的露天料场,里面堆积着如山的沙石,几台搅拌站正在作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门口停着不少混凝土搅拌车。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一些细节问题:厂区地面污水横流,部分原料堆放不规范,有些搅拌车车身肮脏,罐体甚至还有凝固的混凝土残留,显得管理粗放。林风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用手机悄悄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
随后,他又来到了位于县城相对僻静区域的金悦会所。这会所门面不算特别张扬,但装修考究,门口站着保安,显然不是普通消费场所。林风将摩托车停在对面街角,坐在车上,看似在休息,实则仔细观察着进出的人员和车辆。他注意到,会所门口有摄像头,保安也比较警惕。
蹲守了大半天,并没有看到赵强的身影,也没有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林风并不气馁,他知道这种调查需要耐心。他联系了李大男,让他找两个机灵又信得过的兄弟,轮流在会所和赵强公司附近蹲点,记录赵强的出行规律和接触人员,但再三叮嘱,只远观,绝不靠近,更不能起冲突。
另一方面,贺语嫣的行动则更为巧妙。她没有直接去安监局打听,而是以反诈教育基地准备联合安监局开展“安全生产月”宣传活动的名义,先是联系了县妇联(因为安监局有女干部),又联系了县政府办公室负责协调文教卫工作的副主任,迂回地了解安监局的人员构成和一些不太敏感的信息。
通过这种非正式渠道的交流,贺语嫣了解到,安监局负责收发文窗口工作的,确实有一个戴黑框眼镜、眉角有痣的年轻女同志,叫小陈,是合同制员工。而执法大队的马副队长,名叫马国栋,是局里的业务骨干,但风评似乎有些复杂,有人觉得他能力强,也有人暗示他可能有些“外面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贺语嫣从一个同学那里偶然听说,马国栋副局长(副队长)和强盛混凝土的赵强,好像是远房表亲!虽然关系不算很近,但确实有这层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