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只需点头即可。”
宋和只好以眼神向母后求助。
眼巴巴的。
宁远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开始闭目养神,一座占地不大的御书房,唯有仙剑太白逸散而出的剑气响动。
见母后面色呆滞,无动于衷,天人交战许久的新帝宋和,咬了咬牙,一口否决道:“龙首山于我大骊,重要程度,堪比京城,所以恕难从命,还望宁楼主能另择山头,作为天子,我可以答应,凡是大骊所在辖境,哪怕是五岳,也可以送予剑仙。”
宁远抬起眼皮,“没得谈?”
与此同时,一缕细微剑光,萦绕双袖。
宋和破天荒来的一股胆气,忍着双目刺痛,也要与其对视,眼角逐渐有猩红淌下,沉声道:“没得谈!”
岂料那一袭青衫背剑,突然抖了抖衣袖,收拢那道剑光,点头微笑道:“终于有点做皇帝的样子了。”
宋和眼神疑惑。
宁远随口道:“但凡你还是一如既往,为了保住龙椅,对我秉持软弱态度,那说不得今夜,大骊又得换一个天子了。”
皇帝陛下瞬间恍然大悟,小心翼翼问道:“剑仙是在考验我?”
宁远笑了笑,解下老烟杆,自顾自来了一口,说道:“关我屁事,我才没那闲工夫,还不是你那个先生,也就是国师大人,要我如此做的。”
“来京城的第一天,软禁你的母后,是他的意思,如今御书房逼问,同样也是,说实话,你这皇帝,应付的还可以,但在我看来,就是缺了点胆魄。”
宋和轻声道:“那现在?”
宁远嗯了一声,“还行。”
他摇摇头,“不过那座龙首山,本座还是势在必得,没得商量,你不答应,没关系,我抢就是了。”
宋和面有难色,缓缓道:“宁剑仙,龙首山于我大骊的分量,实在太重,大骊能有如今的绵长国祚,大半都是因为骊珠洞天的这些龙气……”
宁远摆摆手,打断道:“有我在,只要我一日不死,那么你们大骊,就不会出现半点意外。”
然后这位青衫客,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举动。
当着太后娘娘,还有新帝宋和的面,青衫客翻手取出一块隶属于大骊王朝的太平无事牌,系挂于腰间。
南簪彻底松下心神。
宋和同样呼出一口气。
简单明了。
大概意思,就是从今天起,本座就认可了你们宋氏一脉,作为镇剑楼之主,有我在,你们就断然不会有事。
我挂了这枚无事牌,那么往后的大骊,也注定就会风调雨顺,太平无事,至于你们信不信,随意。
南簪立即起身侧身,朝着宁远压低身段,款款施礼。
宋和亦是从龙椅上站起,抹了一把脸上血污,少年爽朗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即刻下旨,命人秘密前往龙泉郡,将龙首山那座宋氏祠堂拆除,搬迁至京城,为楼主大人开宗立派,先挪个位置出来。”
宁远点点头,没搭理他,随后将属于杨花的那颗头颅,再度从袖里乾坤中取出,搁在茶几上,叮嘱道:“太后娘娘,记着回头有空,为你这位忠心耿耿的属下,重新修缮金身。”
南簪尴尬一笑。
随后又冷汗直流。
因为宁远又补充了一句心声,“南簪,事情到这个地步,你我心里有数,再有下回,想要收场,只有你的头颅可以作为交换。”
南簪定了定心神,同样是以心声回之,诚恳道:“谢剑仙不杀之恩。”
宁远说道:“下次本座返回龙泉郡,你且随行,以后莫要再掺和大骊国事,待在长春宫内,养养心。”
南簪心头微动,忽然问道:“宁剑仙,之前下人来报,听说剑仙想要一门较为高深的双修之法?”
宁远斜瞥向她。
太后娘娘轻声解释,“我本就是长春宫出身,深谙此术,剑仙若是想要,我可以双手奉上。”
男人咧嘴一笑,“这门秘术,难不难?娘娘是直接交给我一本秘籍,还是对我言传身教,亲身示法?”
“比如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夜,此时此地,让你那儿子看门,我与太后娘娘,颠鸾倒凤,直接双修一场?”
贵为一国太后的美妇人,闻听此言,面庞微红,可却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点了点头,回了个好字。
宁远暗自咂舌,大开眼界。
而那位坐在龙椅上的新帝宋和,因为两人都是在以心声交流的缘故,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见半个字。
……
不得不说,宁远的桃花,一向泛滥。
今夜总计有两位女子,对她大开门户,结果客栈那边没敢去,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同样没去。
哪个都不敢碰。
所以离开皇宫大殿之后,宁远便瞅准一个方位,御剑而行,几个呼吸,便现身于镇剑楼外。
不料此地早有三人在耐心等待。
大骊国师崔瀺,妇人封姨,最后那位没见过的老头子,一身破破烂烂,鼻青脸肿,都不用想,肯定是老车夫了。
宁远多看了他一眼。
境界虚浮不定,看样子,估计是被人打跌境了,仙人还是玉璞,不好说,但一定不再是飞升境。
莫名有些唏嘘感慨。
大骊王朝百年底蕴,站在山巅处的那拨看门人,除栾巨子和封姨之外,其他几个,貌似下场都不太好。
还都与他有关。
哪怕是许弱剑仙,也曾被宁姚问过一剑,负伤不轻。
宁远不禁内心古怪,难不成……自己真是颗老鼠屎?
不管如何,既然老大剑仙为他出了头,恩怨已了,既然双方都同属大骊,那么宁远也就没再摆脸色,对着几人,包括老车夫,都挨个拱手行礼。
崔瀺笑问道:“都忙完了?”
年轻人点点头。
老人跟着点头,“那么即刻开始,就可以安心炼化镇剑楼了,这两位前辈,在你功成之前,都会守在此地,为你护道。”
宁远面色古怪,没有用心声,而是直接问道:“这车夫老头,不会趁我不备,暗中对我不利吧?”
没等崔瀺开口,妇人先一步笑道:“臭小子还挺谨慎,不过别怕,有你封姨在,仙人境的老车夫,翻不出多大浪花。”
老车夫阴沉着脸。
但始终一言不发。
不是不敢。
其实也可以说是不敢,因为那个老大剑仙,不止是将他打得跌境,还往他的本命窍穴,留下了一道剑气。
只要对宁远泄露杀意,哪怕只有一丝,他也会瞬间身死,被这一剑斩杀,除了神性不灭,其他全数消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古而然。
某些人的低头服软,不全是因为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很有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委曲求全。
比如此时的老车夫。
宁远不再多问,炼化白玉京这么个庞然大物,注定不会很快,所以先是以心声,对崔瀺叮嘱了几句。
没什么大事,寥寥几桩,比如把那块绿波亭信物,交给了国师,还说了关于自己要在龙首山建立山门之事,墨家栾巨子那边,还需要崔瀺去斡旋一二。
阴阳家陆尾的那道残魂,同样交付给了国师大人,只是崔瀺压根就没打算对他盘问,好像自始至终,都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直接一挥衣袖,将其彻底打杀。
一位生前仙人境的大修士,死后所留魂魄,就这么缓缓消散。
随后一袭青衫,背剑太白的男子,沿着台阶,渐次登高,推开底楼大门,接连上至十三楼。
没有过多动作。
盘腿悟剑而已。
下一刻,整座镇剑楼,开始微微摇晃,虚实不定。
大骊王朝的仿造白玉京,其实自从当年被某个汉子砍了一剑后,就不复往昔,杀力锐减。
所以哪怕有了齐先生的槐木长剑,也有点名不副实,什么宝瓶洲境内,十三境以下皆可杀的话,水分很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
镇剑楼上,飞升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