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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章 少年Allen的奇幻漂流(3)(2 / 2)

“走。”楚瞻宇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甚至颇有点冷酷的意味,“带上费因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知道吗?”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包里所有的钞票粗暴地塞给他,低声道,“拿上这些钱去换一打新的,然后带着费因走!”艾伦连忙问:“我带他去哪里,你为什么——”楚瞻宇流露出悲悯的痛苦,然后他咆哮起来,“滚!!”

这下即便是再听不懂人话,艾伦也看得懂人的脸色,楚瞻宇从来都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什么时候见过他面色铁青,楚瞻宇代表军方,说明军方内部情况有可能到了无可再恶化的地步;于是艾伦随便编了个理由,借口拉着费因离开,虽然费因对猫依依不舍,但他还是被扯走了。

艾伦先去银行取了钱,在这期间他看到外面停着的部队,领导人的府邸前有部队驻扎以及限制民间出行,很合理,不过结合刚刚的反应,艾伦思前想后,随便叫了辆装甲车,掏钱让上面的人把费因送到机场,嘱咐费因,叫他哪里都别去,回家待着;艾伦寻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他确实不知道此时何处可去。

费因回到家,用电话给他打了消息;艾伦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乱走,如果有人进了屋就躲起来,费因很乖地答应了。

艾伦庆幸他现在这么乖。

至于他自己,他打算去“伊甸之东”号上躲躲,毕竟是政府拨款出了重血的项目,既有军队把守,各地各部门也约定俗成地不对它发起攻击,而且艾伦作为内部成员,没有任何人能对他的到来表示异议。

“在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发现那周围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军队,从着装上看不出他们隶属于哪个部门。”

“是谁?”周昕安迫不及待地问。

“我不知道,我那时大口喘着粗气,紧张地注视着士兵们鱼贯而过。远方熊熊燃烧的火光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在这个骇人的时刻,阵阵热浪翻涌着,穿透我的躯体,有人轻拍我的肩膀——那触感如电流般窜向额头,小腿肌肉霎时绷紧。”周昕安听到这里,心情可能比当时的艾伦还紧张,不过艾伦下一句话就让他放下心来,“我回过头,发现熟悉的脸:‘温校长?’”

拍他肩膀的人正是温其玉。

突然,近处传来一阵异响。艾伦循声望去,只见道路对岸的沿海地带闪烁着零星火光。温其玉立即将艾伦拉进灌木丛中,他们借着树木与灌丛的掩护蹲伏观察,发现河岸边正上演着诡异的一幕:一艘战舰静静停泊在码头,数百名士兵聚集在港口附近,正以小队形式将数十个标有三圆圈生物危害标识的货箱运送至舰上,艾伦不明所以那是什么,但是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因为艾伦注意到了他们用以遮蔽身形的树丛,叶片边缘呈现不正常的锯齿状,即便被火光照亮也依旧是焦黑色;艾伦很清楚在生物学上表露出这种形状,只有一种可能——这些植物原先就被种植在被污染的土地上,已经是病毒下的变异植物,这无疑提高了士兵搬运东西的性质可疑度。

而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自己腿上一道被割裂而不断流血,已经腐烂的伤口,就像一张咧牙哭泣的嘴巴,叶子上沾着血和树的汁液,而伤口散发着不正常的高温。

明明顶多只是划到毛细血管,血却跟破开大动脉一样哗哗流个不停,左腿的袜子和鞋子全部成了深色,按照这个出血量他本该摇摇欲坠,可是艾伦异乎寻常地清醒,思维不能说敏捷,只能说奔逸。

“我……闻不到血腥味。”

艾伦艰难地把手伸向温其玉的肩膀,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他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变成烂泥融化在地,因为他的双腿软得可怕,仿佛有人正用钝锯切割他的神经,每根肌腱都震颤如受刑的琴弦——如同绷紧的琴弓下被拨动的提琴,迸发出阵阵战栗,他眨了眨眼,视线被不请自来的泪水晕染成模糊一片:

这是变异前的预兆之一。

“而温其玉没有注意到我明显的异样,那是因为他被更明显的异样吸引了:我看到他的镜片被前方的黑暗露出的雪亮豁口隔开明显的背光弧度,月轮的光芒和海上的焰火彻底照亮了漆黑的一边,那么皎洁明亮的宝蓝色,我记忆中也是头一回见;我俯身下望,裹挟刺鼻硝烟的狂风自下而上席卷而来,霎时间窒息了呼吸——却反常地缓解了肉体的剧痛……无垠的墨色海面铺展着灼热的残骸,宛如被野火吞噬的星群坠入深渊。灰雾无声盘旋,低语间弥漫着杀戮与野蛮的气息,颅骨碎裂之人犹自顽强求生,双腿尽失的士兵拖躯前行,更有断肢者蹒跚于焦土终坠弹坑,有人手脚并用地爬行两公里,破碎的膝盖在身后拖出血路;有人踉跄走向救护站,肠腑自腹腔滑落于紧捧的掌中。无颌无口、面目尽失的人在凝固的海面上游荡,我们目睹一名士兵为了阻止动脉喷血过多而亡,用牙齿紧咬臂部两小时。”

艾伦僵硬地望着这急转直下的局势,他们所处的地方看不清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阵天旋地转,温其玉把他背到背上,尝试带他离开,艾伦感到难受不堪,于现在的他,说话比挪动身体困难,他没办法告诉温其玉自己变异了,也不清楚为什么温其玉迟迟没有发现自己的状况。

他无力地摇头,拼命地向下挣扎,想要从温其玉的背上挣脱下去,想要脱离他,想要劝他快走别管自己,却反过来被温其玉布满皱纹的手牢牢地握住了自己。

远远地他能看到一辆车正停在不远处 ,温其玉在他耳边轻声道:“艾伦,我们得走,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得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别乱动。”

然而话音刚落,艾伦便感到施加在他背上的重力猛然收紧了,他心有灵犀地扯出一个笑容,也许是变异导致的力气,让他成功地从这个老人的背上挣脱了下来,温其玉顺势沿着山坡滚了下去,消失在艾伦的视野里。艾伦没有惊呼出声的机会,他整个人的存在,被一种席卷而来的失重感彻底充盈;刹那间,簌簌风声掠过肌肤,几乎要将外在的形骸与内里的脏腑彻底剥离。

艾伦感觉自己的灵魂跟不上衣领被粗暴拽起来的速度,时间仿佛在半空中停滞,被无限制的拉长,又被无处不在的狂风绞碎,天旋地转之中艾伦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除了被周身的空气与粉尘否牢牢拥紧身体与脏器的力度。

最终,随着震耳欲聋的一阵破裂之声,冰凉却刺痛的空气和呼出的气体一起泵出耳膜,定格在半空中,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艾伦确信这确实发生在了他身上;微尘在空气中移动的轨迹,细菌的浮动,飞扬的血滴,在满天月光和冰雪的映衬下像一道浓艳的彩虹,世界忽然变得格外嘈杂,骨骼块之间的摩擦也明显到难以让人忽视。

艾伦眨了眨眼,这完全是生理性的反应,所有感官被完全解放的感觉太过美妙新奇,只专注于眼前和体内的美景,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和对他造成生命威胁的人是谁。

他的脸蛋和头脑被这个人捧住——这个捧住的动词,是他非常主观的感受,艾伦对目光对上眼前湛蓝的双眼,这双眼睛的睫毛上凝固着骤然降温的冰霜,斑驳交织的月光与火光环绕着他的朋友,他此生第一个挚友,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此生唯一一个;他黑发蓝眼,非常俊秀,眼神既不是屠杀后的狂热,也不是漠视生命的冷酷,而是一种刚诞生在世界上的单纯,以前“太阳神阿波罗”是对他外貌的形容词,现在他的外貌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形容词,艾伦的内心浮出了莫名其妙地看法:如果世界上有神明,那一定就是费因·罗斯伯里的模样。

艾伦神志不清地这样想着。

被费因这样注视,他忽然油然而生一股屈辱,这几年来被人陷于不义之地的屈辱,好像面对这双眼睛和这幅神情,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倾泻而出,他明知道无人能真正洞悉他人的内心世界,艾伦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与人交心的少年,他的青春和灵魂已被人夺走,而费因却一直是这样,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不曾改变,至少在朋友的眼里;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让艾伦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他恍惚出神地凝望着远方海平线上徐徐展开的日出奇观。

晨曦正从海天交界处徐徐挣脱,瑰丽霞光逐渐渗溢出靛蓝天幕,驱散了萦绕在海面的浅珊瑚色雾霭。

光明开始席卷四方——唯独舰队驻守的这片海域,太阳投下的巨大阴影宛若垂天之云,如鲲似鹏,将整支船队笼罩在幽暗的云翳下;费因为他梳理着额前被血和海水浸湿的留海,眼神平静温柔,像是要完成什么使命,艾伦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的手也沾满了血,新的血又沾染了自己。

“你是……费因吗?”

在失去意识前,艾伦最后问道,他清晰地看到温其玉正扑向费因的后背的动作,这个拒绝做过多基因修正的老人,眼神中满是携着焦急;艾伦也见证了费因的力量:只见空气扭动,像一把切鱼刀,轻而易举地剖开了老人的腹部,炸出一朵朵血花,在空中就崩成了碎片,迅速飘散在空气中。

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艾伦闭上眼睛,内心却很平静,他听见费因在他的周围抛下一句话,似远似近地传来:

“你认为我是,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