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此番回长安,定当恪守礼数,秉持分寸,
遇挑衅者绝不退缩,遇忠言者虚心纳受,坚守帝王体面,不负母后厚望!”
武媚娘看着他神色坚毅的模样,先前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舒缓,
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欣慰。
她缓缓收回手,
“既已明了,便即刻启程吧!”
“儿臣遵旨!”
李旦再次躬身行礼,起身转身时,脊背挺直,步伐沉稳离去。
七月二十,
上阳宫偏殿之内,
武媚娘正临窗批阅奏折,
案上文书堆积如山,她神色专注,未曾稍歇。
上官婉儿端着一盏氤氲清茶轻步走入,柔声劝道:
“太后,您已连续批阅三个时辰,凤体为重,还请歇息片刻。”
武媚娘抬眸,目光落在眼前这伶俐机敏的少女身上,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柔和。
她放下朱笔,接过茶盏,望着茶水,思绪却倏然飘向远方,往事如烟,涌上心头。
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
“婉儿,你聪慧机敏,心思通透,哀家一向信得过你。”
话音一顿,语气骤然变得郑重:
“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桩差事要交予你。”
上官婉儿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
“臣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巴州。”
武媚娘轻吐二字,目光骤然沉凝,
“你替哀家去一趟巴州,探望一下李贤吧。”
上官婉儿的心猛然剧跳,如擂战鼓。
这些年,那个远在巴州、温润如玉且才华横溢的章怀太子,
始终是她心底深藏的秘密,倾慕之情,暗涌数年。
太后此举,究竟是试探深浅,是格外恩赐,还是另有深意?
她聪慧的脑子飞速运转,千思百转间,
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将那份汹涌的情愫压至眼底最深处,
不露半分破绽。
她垂眸敛衽,定了定神,声音沉稳恭敬:
“臣遵旨。”
武媚娘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掩去眼底复杂难明的情绪:
“你代哀家去看看他近况如何,衣食是否周全,身体是否康健。”
放下茶盏,她声音平静而威严:
“你只需如实回报即可,不必有其他顾虑。”
上官婉儿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敢再多置喙,唯有躬身应道:
“臣遵旨,定不辱命。”
抬眸之际,上官婉儿瞥见武媚娘眼底掠过的怅然,
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牵挂与不舍,
藏在权柄与威严之下,终究难掩骨肉相连的柔软。
纵使她是翻覆乾坤、执掌天下的太后,
此刻卸下一身锋芒,眼底流转的亦是寻常母亲对远在他乡,境遇坎坷之子的深切惦念。
尽管那抹怅然转瞬便被武媚娘压回深潭,
却已被聪慧的上官婉儿捕捉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