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临终前,将掌门令牌交给了我。”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宋淸音的声音有些哑。
她顿了顿,看着面前一张张惶恐无措的脸继续说道:“浣花剑派已经没了,你们想走,我绝不阻拦。”
宋清音的话音很轻,飘散在混杂着血腥与泥土气息的空气里,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死水之中,激起千层浪。
“走?”
那个脸上带疤的弟子,名叫陈虎,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从地上站起,不敢置信地瞪着宋清音。
“二师姐……不,掌门!你让我们走?我们能去哪儿?浣花剑派是我们的家!如今家没了,师父师兄弟都死了,你不带着我们报仇,反倒让我们当逃兵?”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对啊!报仇!”
“杀了夜无咎那个伪君子!杀了魔教那群畜生!”
陈虎的话像点燃了火药桶,幸存的弟子们瞬间群情激奋起来,刚刚才因为收敛尸体而压下去的悲愤,此刻又一次喷涌而出。
“报仇?拿什么报?”一个年纪稍小的弟子哭着反驳,“陈师兄,我们只剩下十三个人!十三个人!连魔教分舵都打不下来,怎么去报仇?”
“怕死就直说!孬种!”陈虎赤红着眼,指着那个弟子怒骂。
“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让浣花剑派最后这点血脉也断送掉!”
“你……”
争吵声、哭嚎声再次响彻废墟,他们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的惶恐与绝望。
宋清音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没有制止,也没有劝解。
她的沉默像一座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渐渐地,争吵声小了下去,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到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宣判。
直到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演武场上只剩下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
“说完了?”宋清音的嗓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平静,“想报仇的,可以。留下,听我号令。觉得报仇无望,想去投奔他派,或是归隐山林,从此做个普通人的,现在就可以走。拿上你们的盘缠,我绝不追究。”
她环视一周,将每一张年轻而痛苦的脸孔尽收眼底。
“我只说一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留下来,前路就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离开,从此海阔天空,恩怨两清。”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震住了。
他们以为新任掌门会慷慨陈词,会带领他们复仇,会许诺一个光明的未来。却没想到,她给出的第一个选择,竟然是让他们离开。
这算什么?
放弃吗?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宋清音的决定是对的。
也许有的人不怕死,可以豁出一切,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他们还年轻,难道就这样枉送性命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终于,一个弟子动了。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骸,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清音,最后,他垂下头,朝着宋清音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掌门……弟子不孝,弟子……还有老母要奉养。”
他的声音哽咽着,说完,便踉跄着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他的离开像一个开关。
很快,又有两名弟子站了出来,他们同样对着宋清音磕了头,一个说要去投奔远房的亲戚,一个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陈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想怒骂这些临阵脱逃的懦夫,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宋清音说得对,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又有谁能有资格去指责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呢?
最终,十三个人里,走了五个。
演武场上,只剩下宋清音和包括陈虎在内的八名弟子。
空旷,而凄凉。
“你们……”宋清音看着他们,“想好了?”
陈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用那只完好的手捶着胸口,声音嘶哑而坚定:“掌门!我陈虎烂命一条,爹娘师父都死在魔教手上,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了!只要能报仇,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我等,誓死追随掌门!重建浣花!”
其余七人也齐刷刷跪下,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