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陈无生却开始反客为主,忽然拿起了乔,哎哟了一声道,“你也瞧见了,那狱吏委实不是人,禽兽投胎的,我这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腿也痛,身上也痛。”他“啊啊”地叫了几声,又是呻吟又是抽泣,“眼下我是没的半点力气了……”
他方才卜算时全然不是这个样子,明摆着是在做戏,可苏遮月有求于他,想了想,便拿起那食盒,递过去,
“我只有这些,行不行?”
陈无生半点不客气地把食盒接过,连着吃了好几块,直到饱腹了,才又问:“有膏药么?”
“伤药?”苏遮月摇头,在包袱里找了找,“没有。”
陈无生探望向前,瞅了一眼,说道:“把你包袱里那衣裳给我。”
苏遮月一愣:“衣裳?”
陈无生身上的道袍确实是又脏又破了,似乎还有点酸臭的味道,但是,
“这是女子的……”
陈无生道:“反正都在牢里,这有什么关系?”
苏遮月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略感怪异罢了,既然陈无生要穿,便将袁珂那一套布衣递给了他。
陈无生在那头脱了道袍,三两下便穿上了。
他虽然瘦弱,到底是男子身量,这衣裳穿在他身上,也甚是古怪。
他将衣裳穿了,忽然又盯住苏遮月的脖颈,“诶,你脖子上挂着什么?”
苏遮月知道他又要讨要财物了,便将手一遮:“这是旁人借我带的,实不能给你。”
陈无生哼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有甚稀罕呢。要不是……”他忽然住了嘴。
苏遮月奇怪地问:“要不是什么?”
陈无生是想到自己被那些衙差搜去的金银珠宝,里头还有邹大娘给他的那些金子,一想到就肉疼起来,眼下更不想提。
“你不是要算吗?来来,说吧,想问谁?”
“谢……”苏遮月张口便想问谢染,但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如何……算我与此人有干系呢?”
她与陈四确实是有接触,但和谢染,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而已,从前那些……能算吗?
陈无生眉头蹙起:“这个嘛……你有拿过她的东西么?衣裳,佩饰,或者用过的器皿之类……”
他问一个,苏遮月都摇头做没有,滞了半晌又问:“这样是不是没法算了么?”
陈无生琢磨了下:“未必不行,若是你与她有命数上的联系,也能测个七七八八。”又问,“他是何人?”
苏遮月开口道:“……是,北宁王妃。”
陈无生听了一呆,“啊?”
苏遮月以为他不知,又补说道:“她是京城谢府的小姐,名唤谢染,前些日子方嫁入北宁王府,我听人说她出事了,便想问问究竟。”
陈无生打量着她,他初时只道苏遮月是个谨小慎微的妇人,实没想道她如此张狂,开口便问人家王妃的死活。
且论境遇地位,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又非远亲旧友,任他有通天之法,也算不出来,但他方得了苏遮月许多好处,也不好直说,便道,
“那就……试试吧……看看再说……”
苏遮月看他语态神色,便知这测算多半是不准了,但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
她倒并非想问谢染生死,谢染以王妃之尊,若是骤然亡故,必定会报丧出来,袁珂也不可能不会知晓,多半是身上有什么难解的病征,也许和在浮云阁时那般一样?
他们依序操作,六枚铜钱依次抛下。
轮到最后一枚,不知怎么滑落到了地上,还滚到了苏遮月那边,在地上一下滚得远了。
苏遮月忙低头去捡,跟着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捡到了,正要交给陈无生去看,忽然外头郎当作响。
是狱吏来巡查了。
陈无生这会儿比兔子的动作还快,顷刻间就把剩下那些铜钱全部收了回去,将烛灯吹灭,把砖头迅速封上,那些草给咬在嘴里,动作利落,全不像被挨打过的人。
到那狱吏经过门口的时候,又是一副软趴趴躺在地上,唉声喊痛的样子了。
那狱吏头也不偏地走过他的牢门前,来到苏遮月的门前,开锁推门,说道:
“出来,大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