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碧华星青元山羽仙门。
暮色如一块温润的紫玉,缓缓笼罩下来。庭院中的灵植舒展着叶片,汲取着最后一丝天光与星辰初现时洒落的微弱精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宁静的、近乎甜美的气息,是多种灵花混合着净土特有的清净道韵。假山下的灵泉汩汩流淌,水声潺潺,更添几分幽深。
张诚君踏出静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从遥远而杀伐不断的天元大陆,从瑜仙山那充斥着蛮荒古意与凌厉罡风的天柱峰,骤然回到这温柔安宁的碧华星,回到这被他以无上法力经营得如同世外桃源的家,即便是以他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心境,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他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襦裙,梳着双丫髻,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灵动异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是那眼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与她外表年龄绝不相符的、属于太古凶禽的桀骜与锐利。这便是金翅大鹏鸟所化,得名金铃儿。
“夫君。”
一声轻唤,如春风拂过琴弦,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与一丝隐隐不同往昔的深邃道韵。
慕容香自廊下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的流云广袖裙,裙摆曳地,步履轻盈,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霞光。她容颜依旧清丽绝伦,眉眼间带着见到归人的欣喜,但细看之下,那双眼眸比往日更加明亮,仿佛倒映着混沌初开时的星云旋涡,气息圆融内敛,却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包容万物的感觉。
张诚君目光一凝,以他的境界,自然瞬间便感知到了妻子身上那截然不同的气机。那不再是寻常仙灵之气,而是带着一丝……本源混沌的意蕴!虽然还很微弱,如同种子刚刚萌芽,但本质之高,已远超寻常修行路数。
他几步上前,自然地握住慕容香的柔荑,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润与一丝奇异的、仿佛能同化万物的道力,眼中流露出惊喜与探究:“香儿,你……这是突破了?这气息……”
慕容香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那混沌意蕴更明显了些许:“嗯,前日心有所感,闭关一试,侥幸成功,初窥‘混沌元灵境’的门径。许是平日在此处沾染了夫君你留下的道韵,又或是这碧华星青元山受你改造,灵机愈发亲近本源之故。”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张诚君却知其中艰难。混沌元灵境,乃是直指大道本源的起始之路,非大机缘、大悟性、大毅力不可得。他这位爱妻,平日温婉,于修行上却从未懈怠,天赋亦是绝佳。
“好!好!好!”张诚君连道三声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初窥门径已是了不得的成就!此境玄奥,在于融汇万法,归于一炁。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我家香儿,果非凡俗。”
他心中亦是微动,碧华星经他多次以混沌本源滋养改造,环境确实愈发神异,能助人悟道,但慕容香能借此一举触及混沌门槛,其自身资质与悟性,恐怕比他原先估量的还要高出不少。
“父亲!”
“爹爹!”
又是两道清脆的青生声音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只见小龙和小凤像两个小炮弹似的从庭院另一端冲了过来。小龙一身短打劲装,长发飘逸,周身气血充盈,隐隐有龙吟之声相伴;小凤则穿着彩裙,扎着两个辫子,奔跑间带着一股轻灵飘逸的凤炎气息。
两个家伙一头扎进张诚君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父亲,您这次去了好久!”小龙抬起头,小脸满是依恋。
“爹爹,天元大陆好玩吗?有没有看到会飞的鱼和唱歌的石头?”小凤眨着大眼睛,问着充满兴趣的问题。
张诚君心中一软,在外他是横压一域的混沌元尊,杀伐果断,但在儿女面前,他只是最寻常的父亲。他低下身,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揽住,温声道:“是去了些时日。天元大陆很大,很古老,有许多奇异的生灵和险地。会飞的鱼爹爹没见到,但唱歌的石头嘛……有些特殊的矿脉,受灵机冲刷,风过之时,确实能发出悦耳之声。”
他耐心地回答着孩子的问题,目光扫过紧随其后走来的几位侍女和管事,微微颔首。整个张府,因他的归来,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连庭院中那些灵植的光泽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这时,慕容香的目光落在了张诚君身后的金铃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她初入混沌元灵境的灵觉,能隐约感受到这小女娃体内那潜藏着的、如洪荒火山般磅礴而凶戾的力量,那绝非人族,甚至非一般神兽所能拥有。
“夫君,这位是……?”
金铃儿似乎有些怕生,下意识地往张诚君身后缩了缩,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张诚君拍了拍儿女的背,示意他们站好,然后侧身将金铃儿轻轻引到身前,对慕容香道:“香儿,这是金铃儿。我在天元大陆一处古地中遇到的……算是故人之后,血脉不凡,如今跟在我身边修行。”他不敢说是他很久轮回之前救的一只金翅大鹏鸟幼鸟。
他并未点明金翅大鹏鸟的真身,毕竟此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故人之后”、“血脉不凡”已足够说明问题。
慕容香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领会,脸上绽放出更加温柔的笑容,蹲下身,平视着金铃儿,柔声道:“原来是金铃儿,好可爱的孩子。既然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不必拘束。我是慕容香,你可以叫我香姨。”
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温和的混沌气息,试图表达善意。
金铃儿歪着头,看着慕容香,又偷偷瞟了一眼张诚君,见后者微微点头,她才怯生生地伸出小手,碰了碰慕容香的指尖。那丝混沌气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与舒适,眼中的戒备稍稍褪去,小声唤了句:“香姨。”
“哎,好孩子。”慕容香笑着应了,拉起她的小手,“走,香姨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再让厨房准备些好吃的灵果点心。”
她又对小龙小凤道:“你们俩,带铃儿妹妹去玩,不许欺负她。”
小龙小凤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看起来有些害羞的妹妹,闻言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娘亲!”
孩子们的世界总是简单,很快,小龙小凤便叽叽喳喳地围着金铃儿,介绍起庭院里的各种好玩之处,拉着她跑开了。他们俩毕竟是年轻人,金铃儿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在两个孩子纯真的热情感染下,也渐渐露出了属于孩童的好奇与雀跃。
看着三个孩子跑远的背影,张诚君与慕容香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家的温馨。
“走吧,夫君,父亲已知你归来,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慕容香轻声道。
张诚君点头,与她并肩,向着内府书房走去。
书房内,檀香袅袅。
慕容博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夜幕和开始闪烁的星辰。他身形挺拔,虽两鬓微霜,但面容红润,气息沉凝厚重,比之多年前,修为显然又精深了不少,已然稳稳站在了碧华星修行界的顶峰。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露出笑容:“诚君,回来了。”
“岳父大人。”张诚君拱手一礼。
三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侍女奉上灵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天元大陆一行,看来收获不小。”慕容博目光如炬,虽看不透张诚君如今的具体境界,却能感受到他周身那愈发圆融自在、与道相合的气息,以及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执掌一方天地的威严。
张诚君抿了一口茶,将天元大陆之行择要述说。他略去了与金翅大鹏相关的具体细节,只道在古地中有所机缘,重点描述了中央大世界的广袤与强盛,修行资源的丰富,以及各方势力的错综复杂。
“……那天柱峰,确是罕见的洞天福地,灵脉之雄浑,犹在碧华星之上,更兼具一丝上古遗留的先天道韵,于开宗立派,传播道统,实乃上上之选。”张诚君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雄心。
慕容博听得目光闪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中央大世界,天元大陆……果然是波澜壮阔的大舞台。诚君,你如今境界,已非我等所能揣度,碧华星虽好,终究是偏安一隅,池浅难养真龙。”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看向张诚君:“我慕容家,乃至整个碧华星人族,能有今日,全赖你之功。如今你欲在天元大陆开创基业,此乃千秋之功,万世之业!我意,举宗搬迁,倾碧华星全族之力,助你建设羽仙门!”
此言一出,连张诚君都微微动容。他虽有此意,但没想到岳父慕容博竟有如此魄力,直接提出举宗搬迁!这不仅仅是人员的移动,更是将整个族群的未来,彻底绑在了他的战车上。
“岳父,此事关系重大,牵扯亿万生灵……”张诚君沉吟道,“天元大陆虽机遇众多,却也危机四伏,强族林立,大能辈出。迁徙之路,建设之初,必不会太平。”
慕容博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机遇与风险并存,此乃常理!我慕容家并非怯懦之辈,碧华星人族亦非温室花朵!能在中央大世界立足,对我族发展,有百利!至于风险……”
他看向张诚君,眼中是全然的信任:“有你在,有何惧之?况且,我观香儿此番突破,气息玄妙,隐隐与你同源,想来你在那混沌大道之上,已走得极远。追随你的脚步,或许才是我族真正的腾飞之机!”
慕容香也在一旁轻声道:“父亲所言甚是。夫君,家族与你,早已一体。你在何处,家便在何处。开拓基业,岂能让你一人独力支撑?在说,整个人族的强大之路也在你的身上!”
感受到岳父与妻子的决心与支持,张诚君心中暖流涌动。他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好!既然岳父与香儿有此决心,那我便不再推辞。碧华星乃我等根基,亦不可轻弃。可留下部分人手,维持此星人族疆域运转,作为后备之地与弟子来源。迁徙与建设,需周密计划,逐步进行。”
接下来数日,张诚君难得地享受着天伦之乐,陪伴妻儿,同时也亲自指点金铃儿修行,引导她掌控体内那庞大而狂暴的力量。金铃儿天赋异禀,进步神速,对张诚君也愈发依赖。
与此同时,整个碧华星羽仙门的高层开始秘密而高效地运转起来。一道道命令自羽仙门发出,核心人员被逐一召见。
叶凡、南宫肖龙、武凌、周艳等亲传弟子,以及徒孙林婉儿,还有多位忠心且能力出众的长老,接到师尊(师祖)召见,得知将前往中央大世界开辟新宗门时,无不激动万分,摩拳擦掌,深知这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张诚君定下了初步的人选:亲传弟子中,叶凡、南宫肖龙、武凌、周艳,以及徒孙林婉儿随行,他们或战力强横,或擅长管理,或于阵法、丹道有独到之处。何劲、朱勇等另外几名亲传弟子,则暂时留守碧华星,负责镇守基业,并主持从人族疆域各地球持续招收弟子的重任。同时,调集两万名最精锐的军团弟子,作为建设新宗门和初期护卫的中坚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日,碧华星最大的传送广场上,人头攒动,气氛肃穆而激昂。
两万名军团弟子,身着统一制式的灵甲,队列整齐,鸦雀无声,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的声音。他们眼神坚定,气息连成一片,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叶凡、南宫肖龙等人站在队伍最前方,身后是数十位长老。
张诚君与慕容香并肩而立,慕容博站在稍侧后方。小龙小凤则由侍女带着,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好奇而又带着些许不舍地看着这宏大的场面。金铃儿紧紧跟在张诚君身侧,小手依旧抓着他的衣角,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属于金翅大鹏的睥睨,但更多的,是对未知旅程的好奇。
“此去,前路未知,或有艰难险阻。当然,我指的是去天元大陆发展后,肯定会跟其他的势力有争锋!”张诚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然,此亦是我等踏上更广阔天地,追求无上大道之始!新宗门,将是我等在天元大陆的根基,是传播吾之道统的起点!诸君,可愿随我,共创此不朽基业?”
“愿追随元尊(师尊、师祖)!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震四野,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斗志与憧憬。
张诚君颔首,不再多言,袖袍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