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空间如同被揉皱又抚平的金色锦缎,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张诚君的身影,便从这涟漪的核心一步踏出,稳稳落在皇极天那由整块“星辉神玉”铺就的广阔道场之上。足下神玉温润,内蕴亿万星辰般的光点,随着他的落脚而微微明灭,仿佛在欢迎主人的凯旋。身后,那扇沟通葬神渊与皇极天的临时空间门扉,如同烈日下的冰晶,无声无息地融化、消散,只留下空气中一丝丝尚未平复的、带着深渊特有阴冷与血腥的空间波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皇极天的气息纯净而磅礴,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星辰元力和大道法则,如同久旱甘霖涌入肺腑,瞬间涤荡了沾染在神魂深处的最后一丝葬神渊的污浊与血腥。那是一种从污秽泥沼重返九天仙阙的解脱感,连带着全身亿万细胞大世界都发出满足的嗡鸣。
“呼……总算回来了。”张诚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离体便化作一道淡金色的霞光,萦绕片刻才散去。这一趟葬神渊之行,时间虽不算漫长,其凶险诡谲却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生死搏杀。此刻脚踏实地,心神才真正松弛下来。
他抬手,轻轻拂过腰间的储物袋。那看似寻常的布袋,内部空间却浩瀚如小千世界。心念微动,只听一阵“哗啦啦”、“叮叮当当”的奇异声响,如同打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宝库闸门。葬神渊的“战利品”瞬间倾泻而出,在光洁如镜的星辉神玉地面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场面堪称壮观,也带着几分滑稽的混乱。
几块巨大的、仿佛由凝固的幽暗虚空构成的“虚空灵晶”首先滚落出来,它们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光线靠近便被吞噬扭曲,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是几株形态奇异的仙草神药:一株通体萦绕紫色氤氲之气、形如灵芝却生有九叶的“紫仙灵芝”,药香弥漫,闻之令人精神振奋;几株根茎虬结如龙、叶片殷红似血的“血龙草”,散发着浓郁的气血之力,仿佛内蕴着真龙精魄;还有一团散发着厚重、包容大地气息的“玄黄土”,色泽沉凝,看似普通泥土,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土行本源之力。
更多的,则是杂七杂八、闪烁着不同光泽、散发着或强或弱奇异波动的矿物、骨骼碎片、甚至几件破损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古老法器残骸。这些东西堆积在一起,宝光与腐朽的气息混杂,形成一种奇特的、名为“暴发户”的视觉冲击力。尤其是几块巨大巫族强者的骨骼碎片,上面还残留着未曾洗净的暗红血污和诡异巫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与旁边仙气飘飘的紫仙灵芝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这座由自己亲手“拾荒”得来的宝贝山,张诚君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他像个刚洗劫了巨龙巢穴的幸运盗贼,带着点得意,弯腰在那堆“垃圾”与“珍宝”混杂的小山里扒拉起来。
“巫族那五个老怪物,骨头是真硬,拆起来费老劲了。”他掂量着一块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暗金色臂骨碎片,感受着其中残留的、足以崩碎星辰的恐怖力量,随手丢回堆里,发出哐当一声,“不过,值!彻底解决心腹大患,以后羊城这边睡觉都能安稳些。”
他目光扫过那些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残骸,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悬浮着一个由他自身精纯元力构筑而成的微型结界,宛如一个精致的琉璃灯笼。结界中心,一团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淡金色光雾,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微弱地起伏着。光雾的核心,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盘膝而坐的、身着残破帝袍的虚影轮廓,面容模糊,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正是仅存一缕残魂的神刀帝君。
“老前辈,”张诚君对着那琉璃灯笼般的结界,声音温和了许多,“到家了,皇极天的星辰元力对蕴养神魂大有裨益,您且安心休养,总有恢复的一日。”那团淡金色的光雾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算是对他话语的回应,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沉寂。
清点完外部收获,张诚君闭目凝神,意识沉入体内那浩瀚无边的“宇宙”——他的细胞大世界。
内视之下,景象已然翻天覆地!
曾经的细胞世界,虽也生机勃勃,星辰运转,但总带着一种初生的、框架初定的青涩感。而此刻,每一个细胞世界都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蜕变与扩张。世界的晶壁系变得更加厚重、坚韧,上面流淌着玄奥繁复的大道符文,如同给世界披上了一层法则铸就的神甲,稳固无比。晶壁之外,混沌翻涌,却不再是狂暴无序的毁灭之力,而是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原初之息”,被晶壁系缓缓吞吐、转化,滋养着内部的世界。
世界内部,星辰数量激增,每一颗都更加凝实、璀璨,运转的轨迹暗合周天星斗之理,散发着磅礴的星辰之力。大地板块更加辽阔,山脉隆起如巨龙脊梁,海洋深邃似无底深渊。江河奔腾,灵气化雨,滋养万物。森林茂密,奇花异草遍地,无数微小的生灵——那些由张诚君自身生命精气和大道法则衍化出的灵体,在其中繁衍生息,祈祷膜拜,它们的信仰之力丝丝缕缕汇聚,成为支撑世界运转、推动世界进化的另一种本源动力。
更为神异的是,在无数细胞世界的核心处,都隐隐浮现出一枚枚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朽不灭、万法归一气息的符文虚影!那是他境界突破,触及更高生命层次后,在微观世界层面初步凝聚的“道种”雏形!虽然只是雏形,却已奠定了他未来道途的根基,潜力无穷。
“呼……”意识回归,张诚君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亿万星河生灭,一股渊深似海、掌控乾坤的气息一闪而逝,随即内敛。他捏了捏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仿佛能一拳打爆星辰的纯粹力量,满意地点点头:“这一趟最大的收获,终究是自身的突破。细胞大世界进阶,道种雏形初凝,这才是立身之本!”这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强大感,远非外物可比。
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地上那座宝山。虚空灵晶、紫仙灵芝、血龙草、玄黄土……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足以让任何一方大势力眼红。他小心翼翼地分门别类,用特制的玉盒、玉瓶或者封印符箓将它们收好。每收好一件,心里的小算盘就拨动一下:嗯,虚空灵晶可以强化皇极天的空间壁垒,顺便给那几件空间法宝升升级;紫仙灵芝是炼制“九转蕴神丹”的主药,正好巩固这次突破的元神;血龙草配合一些辅药,能熬炼出顶级的锻体宝液,把不朽战体再推上一个台阶;玄黄土嘛……或许可以尝试在体内某个细胞世界里演化一片真正的“息壤神土”?
就在他收拾得差不多,小山明显矮下去一截时,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一块压在最底下、不起眼的灰黑色岩石碎片。拨开碎石,一株植物露了出来。
它长得实在过于低调,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不过半尺来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毫无光泽的黑褐色,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烧焦的枯枝。茎秆纤细而扭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裂纹般的纹路。顶端孤零零地顶着三片同样黑褐色、边缘微微蜷曲、形状极其不规则的厚实花瓣,花瓣毫无生气,甚至给人一种干瘪脱水的感觉。既无宝光,也无异香,混在一堆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奇珍异宝和凶煞残骸里,就像一粒误入金山的煤渣,平凡得令人发指。
张诚君将它拈了起来,入手冰凉,质地有些脆硬,轻轻晃动,那三片蜷曲的花瓣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掉落。他凑近了仔细端详,眉头微蹙。以他的见识阅历,搜肠刮肚,竟一时无法将这其貌不扬的黑褐色小花与任何典籍中记载的天地灵根对上号。
“怪事……葬神渊深处,那等绝地凶境,能长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根杂草也该有点不凡之处吧?”他翻来覆去地看,指尖甚至尝试注入一丝微弱的元力探查。元力涌入,如同泥牛入海,那小花毫无反应,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枯槁模样。“难道是某种未知的炼器材料?或者……只是被空间乱流卷进去的普通深渊植物?”张诚君有些拿不准了,手指下意识地捻动着那脆弱的茎秆,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危险”。
“嘎吱…嘎吱…”
这细微的、如同碾碎枯叶的声音,在寂静的皇极天道场上显得格外清晰。它像一根无形的针,猛地刺破了另一个空间的宁静。
“嗷——!!!”
一声凄厉无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龙吟虎啸,毫无征兆地在张诚君识海中炸响!这声音是如此尖锐、如此惶急,带着一种目睹稀世珍宝即将被莽夫毁于一旦的极致心痛和愤怒,震得张诚君元神都微微一荡,捻动花茎的手指瞬间僵住。
随即,一道半透明的、须发皆白的老者虚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嗖”地从他手指上一枚古朴的青铜戒指里蹦了出来。正是戒指空间里那位来历神秘、见多识广的器灵老头!
此刻的老头,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那副老神在在、万事皆在掌握的慵懒高人模样。他须发戟张,原本半透明的虚影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波动,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瞪圆了那双蕴含岁月沧桑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诚君手中那株可怜的小花,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一只虚幻的手颤抖着,直直地指着那株花,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变了调的尖叫:
“停!停手!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快给老夫住手!!”老头的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充满了痛心疾首,“轻点!轻点!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张诚君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咆哮”震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松开了捻动花茎的手指,将那株小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激动得上蹿下跳的器灵虚影:“老头?你……抽什么风?这玩意儿……很值钱?”他实在无法将这黑不溜秋的“枯枝”和能让见惯宝物的器灵老头如此失态的东西联系起来。
“值钱?!呸!庸俗!肤浅!”器灵老头气得虚幻的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绕着张诚君的手掌急速飘了两圈,恨不得自己长出实体一把将那小花抢过来护住,嘴里机关枪似的喷吐着词语,“这是能用‘钱’这种阿堵物来衡量的吗?!小子,你、你你你……你真是气煞老夫也!空入宝山而不识真佛,说的就是你这种睁眼瞎!”
他猛地停下来,虚幻的胸膛剧烈起伏(虽然并没有实体),努力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但看向那株黑褐色小花的眼神依旧炽热得如同饿狼看见了肥羊。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并不需要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那份激动和郑重却丝毫未减:
“听好了,小子!竖起你的耳朵!你手里这株,看着像烧火棍的玩意儿,它叫——魂!凝!草!”
“魂凝草?”张诚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有点耳熟,似乎在某个极其古老冷僻的丹道残篇里惊鸿一瞥过,但印象极其模糊。
“对!魂凝草!天地间最最最罕见的神魂圣品之一!”器灵老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此物非金非玉,不属五行,生于至阴至秽之地,却吸尽秽气,独蕴一点至纯魂精!其性至阴而转阳,乃是天地法则专门为修补、滋养、壮大神魂本源而孕育的奇迹!专门针对神魂虚弱、本源受损、残魂离散这等几乎无解的绝症!”
他飘近一些,虚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那蜷曲的花瓣上,语气急促而充满诱惑力:“你看它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嘿,这才是它的本相!返璞归真!大道至简!懂不懂?它所有的精华、所有的神效,都内蕴在这看似枯槁的形体之中!一旦以特殊手法引动其魂精,只需一点点粉末,融入识海……”老头的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仿佛在描述一个触手可及的神话,“虚弱的神魂,能立竿见影地稳固本源,如同久旱逢甘霖!残破的魂魄,能补全裂痕,重聚灵光!甚至对那种仅剩一丝真灵印记、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的存在,只要印记尚存,以此草为引,辅以逆天手段,都有那么一线重塑魂躯、再续道途的渺茫希望!”
器灵老头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诚君,一字一句地强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张诚君心头:“而你手里这一株!你看看!三瓣凝魂花!根茎完整!品相完好!这蕴含的魂精之量,简直是旷古烁今!老夫活了……咳,老夫游历诸天万界无尽岁月,也只在最古老的传说里听过有这么大、这么完整的魂凝草现世!你小子……你小子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狗屎运?!去趟葬神渊,把人家老窝的‘棺材本’都给刨出来了?!”
张诚君彻底愣住了。
他低头,再次看向掌心那株黑褐色、毫不起眼的小花。这一次,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疑惑和嫌弃,而是如同在凝视一件稀世奇珍,一件能逆转生死、改天换地的无上瑰宝!器灵老头那连珠炮似的描述,尤其是那句“专门针对神魂虚弱、本源受损、残魂离散”和“仅剩一丝真灵印记……都有重塑魂躯的渺茫希望”,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