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抓起手枪,目光仍停留在前方马路上,垂手往卡特脚上来了一枪。
卡特真是,做人做得没有一点新鲜地方。
只不过是脚掌挨了一枪,就这样抢头痛哭,又骂又叫,浑身颤抖,涕泪横流……还一跤跌在尸体身上,质问府太蓝是怎么办到的,他身上的伪像哪去了。
是富家子弟不耐疼,还是人类都不耐疼?
为了淹过他的噪音,府太蓝打开车载广播的音乐,枪管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打了几十秒的节拍后,卡特终于喘着气,重新找回了几分理智。
“我、我都明白了。”
他使劲一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涕泪。“是……是我认栽了。我不对,我不该对你爸爸下手,我小瞧了你。你骗了我,对吧?用那个梦?你让我以为袋子里都是目标伪像……现在我认栽,我把你爸爸还给你,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会审时度势,见风转舵,倒也是一种本事。
“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去医院——不,不,允许我叫医生就行。”卡特原来也可以恳切真诚地说话:“自从上次你见过你爸爸一面之后,我吧,小人心思,防了你一手,把你爸爸换了个地方放着。但是你放心!条件一应俱全,我绝没亏待他。我带你去,去了之后,你让我叫医生……”
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还在车载导航上输入了地址——一边输入,一边连连保证自己一定配合他。
府太蓝笑了,看他一眼,说:“没想到吗?”
卡特嗫嚅一声,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应老板话的员工一样。
“你还是没有想到,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把通路转移到府汉身上的,对吧?”
“你是首屈一指的天才猎人,”卡特近乎甜蜜地说,“你能动用的手段、伪像,再搭配上你的头脑,肯定是我无法想象的……”
府太蓝厌倦看他那张脸,于是又转头看前方雨幕下的马路。
“说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呢。”他轻轻地说,“只要有合适的伪像,以有心算无心,那么不管是谁,都防不胜防。凯罗南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是,是的,太厉害了,”卡特痛得直喘气,也不耽误捧场。
“我还担任猎人主管的时候,卖出了两件伪像。”府太蓝现在想想,觉得嘴人偶与空白证件,也实在是为他出尽了全力。“你们都以为是卖给老客户了,但实际上它们是进了我手里。”
有了那两件伪像,就等于自己可以不断变换身份,永远作为当下行动最便利的人,一步步走进摩根家关押府汉的县立监狱里——是的,尽管没有作为杀人犯被抓,更没有被判刑,摩根家依然能找到方法,把府汉塞进监狱里,让他在重刑犯围绕之间,尝一点未来的滋味。
府太蓝要见府汉一面时,卡特其实是巴不得的。
府汉在监狱里,就好像鼻涕虫遇见了盐,看见儿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滩在桌上,差一点就要哭起来了——卡特那时一定认为,看见府汉这副模样,府太蓝一定会更难受,更有压力。
确实,不算错。
“你在我们见面之后的第二天,就把他挪走了,然而我却是见到他的同一天下午,又折返回去了。看他一眼,知道他在哪里,再换个身份回去找到他,还有什么难度呢?变换身份的伪像,还是你们摩根家卖给我的,你说有没有意思?”
卡特愣愣听着,眼睛慢慢地圆了。
“就是靠那两个伪像?”他喃喃地说,“不……等等,不对啊。摩根家卖出那两个伪像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统治游戏,也把你当成我好不容易挖来的猎人人才。你……你又不能预知未来,你怎么会从那么早的时候开始,就从摩根家手里买伪像,预备对付我?”
回到11月16日的车票一事,府太蓝不打算解释——不是因为有顾忌,纯粹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太复杂,他懒得。
“无效问题,”他平平淡淡地说。
“啊?”
“这问题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府太蓝一笑,说:“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有效的问题吗?”
话音落下,他看了一眼车载导航。
府汉第二个被关押的地点就在市中心,离他们不远;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再开一会儿就到了。
一路上,他已经看见好些个不能以常理理解的事物了,大多都是人形已不存的人。不过,它们暂时都没来找这辆车的麻烦。
“什么才是真正有效的问题?”卡特呆呆问道。。
很简单。
府太蓝看着远方暴雨中蒙眬的昏暗楼影,低声说:“……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想办法将府汉偷偷带走,却没有带走?”
为什么他要大费周章地把通路给府汉?
“最后一幕戏……”
府太蓝微微笑起来,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受伤,神智生出几分恍惚。“我等好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