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上熠故地的时日,在日夜轮转与不断重复的阵法布置、污秽剥离、灵雨涤荡中悄然流逝。寒影峰众人如同一把精密的刻刀,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一寸寸雕琢着生机复苏的图景。
数月过去,上熠西部边境处,以“止烽堡”为起点向东北延伸出的一片新月形地带,已然褪去了那令人心悸的病态斑驳。持续运转的复合净化大阵昼夜不息地嗡鸣,抽取着稀薄的灵气,转化为源源不绝的净化之力,如同温柔而坚定的水流,冲刷、溶解、中和着沉积在大地肌理深处的污秽。
如今站在这片土地上,目光所及,虽仍可见昔日战火与邪术残留的疮痍痕迹——焦黑的土地断层、半掩的扭曲骸骨、偶尔裸露的、符文暗淡的邪器碎片——但笼罩其上的,不再是那种粘稠压抑、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绝望氛围。空气中弥漫的腥甜焦糊味被一种雨后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淡淡清新所取代,尽管仍显稀薄,却真实可感。
生命力最强的野草与灌木最先响应这片土地的复苏。它们并非一夜之间疯长,而是先从石缝间、沟壑边缘、那些净化最为彻底的阵眼附近,小心翼翼地探出嫩绿的芽尖,而后渐渐蔓延,连接成片。草叶在偶尔穿透铅灰云层的稀薄阳光下,舒展着属于生命的纯粹翠色,随风摇曳时发出的沙沙声,也终于不再是死寂中突兀的异响,而是重归了自然应有的、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这片新生的“绿洲”面积已然相当可观,东西绵延近百里,南北最宽处也有三十余里,如同一块被精心擦拭后初见温润底色的璞玉,镶嵌在依旧被大片污秽与荒芜包围的焦土上。它无声地证明着净化的可行性,也像一簇微弱的火种,点燃着后续重建队伍心中更炽热的希望。
这一日,当又一座位于净化区边缘的“怨念淤积点”被凌星以改良过的“分神引秽阵”配合萧琳的纯阳道火彻底焚净,最后一丝扭曲的灰烟在灵儿洒落的净化灵雨中消散后,众人收到了来自灵道宗本部的传讯。
传讯并非通过官方渠道,而是直接来自老祖林滔——那枚凌星身上、代表着寒影峰亲传弟子身份的玉佩微微发烫,一道大大咧咧、却又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神念直接在她紫府中炸响:“几个小兔崽子在外头野够了没?活儿干得还行,没丢老子的脸。赶紧滚回来!老子瞧你们修为一个个跟乌龟爬似的,看着心烦,给你们弄点‘好东西’,提提速!别磨蹭!”
神念来的突兀,去的也干脆,丝毫不给询问或反驳的余地。
凌星玄纱下的眉头瞬间蹙起,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玉佩。
提升?在如今这灵气低谷、法则晦涩的时期?连灵儿、萧琳这样天赋机缘俱佳的突破,都经历了远超常人的天劫考验,可见天地对修士晋升的“门槛”与“审视”严苛了多少。老祖虽向来神通广大,行事不拘一格,但“快速提升”这种话……由不得她不心生警惕。
各种阴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强行灌注修为、揠苗助长的邪法?以特殊手段掠夺他人根基、转嫁己身的禁术?亦或是……更彻底、更可怖的,将弟子炼化为身外化身、傀儡替身的阴谋?老祖平日虽惫懒随性,对门下也算护短,但修真界中,师徒反目、至亲相残之事还少么?尤其在这资源日益紧缩、前路愈发艰难的“低谷”时代,人心叵测,即便是一宗老祖……
她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起,目光扫过正处理战后事宜、或调息恢复的师弟师妹们。灵儿正以生命灵力抚慰一片因净化能量冲击而略显萎靡的新生草甸,侧脸在稀薄天光下显得宁静柔和;萧琳指尖跳跃着一缕纯白道火,仔细灼烧着几块可能残留污染的邪器碎片,神情专注;姬雯筱正与陈羽讨论着方才阵法配合的一处细微瑕疵,比划着手势;夜涵默默擦拭着冰昙剑,周身寒气将飘近的些许尘埃都冻结成霜粒;李彩苓则手持星宿幡,对着净化后的土地推算地气流转的后续变化。
他们信任她,也信任宗门,信任那位看似不靠谱的老祖。这份信任,在很多时候是前行的力量,但在某些可能的深渊面前,或许会成为最致命的弱点。
不能冒险。
凌星瞬间做出了决断。
“诸位,”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宗门传讯,老祖召我等返回。”
“咦?这么快?”姬雯筱有些意外,“这边净化刚见起色,我还想着能不能把东边那片‘泣血林’也给啃下来呢!”
“既是老祖相召,必有要事。”陈羽温声道,眼中也有一丝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