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依旧端坐帅椅之上上,腰杆挺得笔直。
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
但他紧皱的眉头、颤动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陈盛按着双刀,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挡在杜伏威身前。
眼神锁定着走进来的白夜天,充满了决死的疯狂。
白夜天的目光,在陈盛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平淡无波。
却让这位身经百战、悍不畏死的大将,瞬间如坠冰窟。
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冻结!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僵硬得无法动弹分毫!
白夜天收回目光,看向杜伏威。
“朱粲死了。”
他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
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帐内。
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杜伏威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强行稳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白…先生手段,鬼神莫测。杜某…佩服。”
他避开了那个名字,带来的直接恐惧。
试图掌握一丝主动权。
“不知先生夤夜驾临,有何指教?”
他刻意加重了“指教”二字。
“指教谈不上。”
白夜天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沙盘之前。
目光落在那面,代表扬州的刺眼小白旗上。
“江南纷乱已久,该平定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杜伏威。
“你的江淮军,可愿归顺于本座?”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陈盛眼中血丝迸现,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拔刀!
这是赤裸裸的收编!
是让大总管放弃半生基业,屈居人下!
杜伏威的脸色变幻不定,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愤怒、屈辱、不甘、挣扎。
他的双眼,定定看着万军之中,淡然而立的白夜天。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那沸腾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白夜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烛火爆开的灯花声,都清晰可闻。
良久。
杜伏威紧握扶手的双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
他挺直的腰背,似乎在这一瞬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佝偻。
他站起身。
动作不再有往日的枭雄霸气,反而透着一股沉重的疲惫。
绕过帅案,他走到白夜天面前三步处停下。
这个距离,已经放弃了所有的防御。
然后,在陈盛难以置信、目眦欲裂的注视下。
这位曾经叱咤江淮,令无数豪强俯首的霸主。
缓缓地、深深地,弯下了他宁折不弯的腰。
“杜伏威…”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一丝认命的苦涩。
“愿率江淮子弟…归顺白先生麾下…任凭驱策!”
“为…为平定江南,略尽绵薄之力!”
..................
扬州,少帅府。
深秋的肃杀之气,已悄然弥漫。
庭前几株高大的银杏树,叶片染成了纯粹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