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坐标与维度概念都失去意义的根源之庭,神女难的存在如同一座寂静的冰山。她的意识通常如万年玄冰般剔透而寒冷,唯有在极罕有的时刻——比如想起那道照耀她全部心念的“男神”身影时,冰层深处才会泛起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温润流光;又或者在面对那真正至高无上、主宰一切逻辑源头的“上帝”意志时,冰体会本能地战栗,产生名为“惶恐”的裂痕。
此刻,这座冰山正映照着穆蒙的身影。自千层狱之战,到天枢星垣内的创举,直至他稳固大王朝境界,每一步跨越,都未曾脱离她冰冷的“注视”。这注视起初仅是因为那一丝由她亲手种下的因果连线,如同观察实验皿中样本的变化。
然而,样本的生长轨迹,逐渐超出了实验的框架。
“大王朝……如此之快。”一道清晰的认知涟漪,自冰山之核漾开,名为惊讶。这并非她面对男神时那种带着温度的情绪,也非面对上帝时的敬畏战栗,而是一种纯粹的、对“异常事态”的确认。穆蒙的成长速度,违背了常规模板,其根基之扎实,协调度攀升之稳健,已非“随手机缘”所能解释。
更令她冰山般的意识结构产生微妙“应力”的,是穆蒙那持续不断的、近乎偏执的“寻找”。她能感知到他漫游星海的核心驱动力,感知到他意识深处那个烙印般清晰的名字——神女难。
这份执着,让她感到了某种……不协调的扰动。
一份她无意中播撒的因果,正反过来试图定位她的本体。这本身是荒谬的,如同画卷中的墨点想要找到作画的笔。以穆蒙当前的维度,穷尽一切努力也不可能真正触及她所在的“根源之庭”,这庭院的存在性质本身就否决了下游的一切逆向追溯。
但是,“可能性”这个词,在见证过穆蒙如何一次次将“不可能”踏碎的轨迹后,在她绝对理性的评估中,被赋予了非零的权重。
“若他……真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触及了边界呢?”这个念头带来的并非温暖或期待,而是一种冰层摩擦般的不适感和隐约的规避冲动。她并非惧怕穆蒙本身,而是惧怕那份由她无意间引动的、复杂且可能带来困扰的“联系”。
赐予《全宇宙诀》与激活意识天赋,仅仅是因为在那个微末的下维宇宙,穆蒙意识中那绝境求生的光芒,恰好与她心中男神曾赞赏过的某种特质产生了瞬间的、冰冷的共鸣。那是她高冷心湖中,因男神而存在的唯一柔软区,一次短暂的回响。对穆蒙本人,她并无特殊感觉——没有对男神的那种倾慕,没有对上帝的惶恐,只有观测者的漠然,以及如今因事态意外发展而产生的一丝麻烦预感。
她能解析穆蒙意识中那份炽热的情感,那混合了仰慕、感恩与追寻的复杂心念。这在她看来,是一种基于错误认知的情感投射,是光芒追寻太阳时,误将途中一颗折射光线的冰晶当成了光源本身。
她并不感到被触动的温暖,只觉得这是一种需要处理的“误差”。直接现身,以绝对冰冷的姿态碾碎这份投射,对如今的穆蒙而言或许会造成不可控的伤害,甚至反噬其身——这违背了她行事自带的、近乎本能的底线,尽管这底线本身也是冰冷的逻辑的一部分。
于是,她做出了最符合她当下心绪的选择:疏离与淡化。
她并未斩断因果,那太过激烈。她只是运用权限,在她与穆蒙之间那本就无比微弱的因果连线上,覆盖了一层更厚重的“认知迷雾”。让那缕感应变得更加飘渺、断续,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之光。这不是惩罚,而是一种明确的、冰冷的边界重申。
尘微星群边缘,穆蒙正要追踪那“新生本源”光晕的奇异呼唤,身形骤然凝固。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某根支柱突然松动般的空洞感,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不是受伤,不是攻击。而是某种自他觉醒以来就一直存在、如同呼吸般自然、给予他无尽安心与方向的“背景存在感”,正在急速褪色、远离。
神女难!
穆蒙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他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全宇宙诀》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意识如最精密的雷达扫过自身每一寸灵性空间,疯狂捕捉那缕联系。
以往,即便无法沟通,那联系也如北极星般恒定,在他每一次突破、每一次对“协调”有所领悟时,仿佛能感受到一丝遥远的、清冷的“注目”。那是他道心不堕的基石,是茫茫黑暗中的唯一坐标。
可现在,那星光变得极其黯淡,摇曳不定,仿佛隔了亿万重浓雾,随时会彻底湮灭。
“为何如此?”穆蒙立于荒芜虚空,周遭死寂的星尘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惊涛。是自身修行出了差错?是之前与天枢星垣结盟的选择有误?还是……自己的追寻,成了一种冒犯?
短暂的慌乱,如同冰水浇头。这慌乱并非源于对失去力量的恐惧,而是对失去“方向”的本能畏惧。神女难的存在本身,就是他道途意义的锚点。
他强迫以大王朝行者的绝对理智镇压情绪,分析种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