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眼中布满血丝。
重伤的二娃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李长顺连忙扶住他。
二娃子喘着粗气,断腿处的绷带又渗出了新鲜血液:“俺不走!俺这条腿丢在闸北,就得用鬼子脑袋偿!要撤你们撤,俺留下跟鬼子拼了!”
几个士兵也跟着骚动起来,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决堤洪水般爆发:
“对!不走了!跟小鬼子拼到底!”
“老子的弟兄都死在这儿,凭什么让咱们撤?”
“是不是当官的都跑光了,留咱们送死?”
方孝树的脸色铁青,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颈间一道狰狞的弹痕,那是一周前白刃战留下的伤口。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他的怒吼压过了所有嘈杂:“看看这个!看看!”他指着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老子比你们更想杀敌!比你们更想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士兵们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连长身上。
方孝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刚刚接到师部急电,日军第十军在金山卫登陆,我们的侧翼快被包抄了!再不走,全军都得填在这儿!”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知道大家心里憋屈,我何尝不是?但是此刻拖住鬼子,保住种子,才是真汉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电文纸:“这是师长亲笔命令,要我连坚守至今日午后三时,掩护师主力渡过苏州河。
这是军令,违者军法从事!
刚才团座找我过去,告诉我,咱们有些兄弟师收到撤退命令后,立刻全师都成了溃兵!
但我们不同!我们就算撤,也要堂堂正正的走!谁都不许丢咱们师的人!!”
一阵沉默。
突然,豆子牺牲的那个掩体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爆炸声,可能是延迟引爆的炮弹。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胡大个子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连长,不是说国际社会会调停吗?不是说再守几天就有转机吗?”
方孝树苦笑着摇头:“洋人靠不住!上海守不住了,但抗战还要继续。我们必须为后续战斗保存力量。”他指着西南方向:“撤退到青浦后,我们将沿京沪铁路向吴福国防线转移,那里有坚固的永备工事等着我们。”
李长顺突然问道:“连长,伤员怎么办?二娃子这样的怎么走?”他的问题道出了所有人的担忧,阵地上还有十几个无法自主行动的重伤员。
方孝树的表情明显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师部答应会派担架队来接应,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是日军炮火封锁了所有通道,担架队可能无法准时到达。
轻伤员随队行动,重伤员。。。.”他说不下去了,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二娃子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连长,给俺留颗手榴弹吧,等鬼子来了,俺还能带走几个。”
阵地上响起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这些历经血战都未曾流泪的汉子,此刻却忍不住擦拭着眼角。
方孝树猛地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当他再次转回身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和痛苦,只剩下军人特有的坚毅:“现在我命令!”
所有士兵本能地立正站好,尽管有些人摇摇晃晃。
“一排长胡大个子!”
“到!”胡大个子挺直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