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尧曾无数次后悔自己的决定，后悔没有带竹鸢走，后悔自己以为竹鸢自己能想明白。
可惜最终，最终他拼尽全力也留不住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彻底消失。
如果能重来……
如果能重来——
“喂。”
“喂，你，你不会死吧？”
“你别死啊！”
曲尧眉头拧动，他感觉到有人在努力拖动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力气不大，所以格外艰难。
“你要是死了，那我就……白费力气！”
“啊，你你，你醒了？”
曲尧面前出现一张布满汗珠的小脸，看着他的人胡乱伸手摸了一把，“我们在山洞里，应该还算安全……”
曲尧盯着恩人，不可置信的抬起手。
“你吓坏娘了！”面容憔悴的女人快走几步，先抱住少年，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阿鸢，外面很危险……这，他……”
“就在山洞旁边发现的，我怕他引来那些妖怪，就给拽进来了，应该没死。”
是阿鸢。
或许是天道真的垂怜，曲尧半撑起身体，去看竹鸢还显稚嫩的脸。
看起来，跟曲尧初次见到他时差不多大。
“孩子，你家里人呢？”
曲尧摇头，他目光跟随着竹鸢，片刻不离。
“爹呢？”
……
曲尧确认，这个地方的竹鸢还活着，不仅是他，他爹娘也活着。
一切似乎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外面好多妖……听说村里人都没几个活的，我跑得快。”身上带血的男人喘着气，脸上努力保持镇定，“听说有仙人要来了，阿鸢，你到时候就跟他们走。”他目光又在曲尧身上停留，“你们一起跟仙人走。”
竹鸢不走。
爹娘在，他不可能抛下他们。
就算那仙人再白衣胜雪，褪去“救命之恩”的滤镜，也不过是个匆匆过客。
洞外惨叫哀嚎，曲尧凑近竹鸢，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微微下垂的眼睛里是难以掩盖的惊慌，泛着湿漉漉雾气的眼珠儿看看爹娘，又看看曲尧，小声问，“我们会死吗？”
曲尧更加用力的握住竹鸢冰冷又颤抖的指尖，他说，“不会。”
……
他们终于从躲藏的山洞中爬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平静，除了消失不见的房屋，看不出半分被妖魔肆虐的痕迹。
寒风萧瑟，竹鸢手脚冰凉，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爹、娘，我们去哪儿？”
“先离开这里，天黑前找个住的地方。”男人看看两位少年牵紧的手，“走不动了跟爹说。”
他们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找到了木屋，周围还有河流潺潺，安静祥和的没被妖染指。
曲尧感受到了身体里残留的力量。
这股力量正在微弱星火一样慢慢、慢慢聚集。
只要有力量，他就能护好阿鸢。
没有长生宗，没有江维舟，没有强加上的天命。
曲尧心脏怦怦快跳，这简直是恩赐。
榻小，曲尧跟竹鸢挤在一起，身体与身体贴的很紧。
“……”
曲尧听着竹鸢轻而快的呼吸声。
阿鸢。
他在黑暗中张口，无声的叫他的名字。
竹鸢翻了个身，他看不清曲尧的样子，“哎，你叫什么？”
曲尧：“怎么不睡？”
竹鸢：“你也醒着啊。”
“曲尧。”
竹鸢轻轻笑，“像小姑娘的名字。”
曲尧扯起唇角，没跟他纠缠到底是哪个“尧”，“阿鸢。”
竹鸢：“嗯。”
曲尧又叫，“阿鸢。”
竹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