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的星辉流转,将他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他听着叶予谦那带着痛楚与执拗的追问,关于鹿瑾瑜,关于楚霁,关于“存在”……
最终,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中带着万载冰川般的寒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叶予谦,”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里褪去了宗主的威仪,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是以鹿瑾瑜的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他的下落呢?”
叶予谦身躯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所有防御。
以……什么身份?
“楚云深是鹿瑾瑜的原定未婚夫,楚霁是鹿瑾瑜的现任道侣,而你呢?师兄吗?”
项暮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过往:“一个享受着他最热烈的爱意,却在他与家族之间选择了后者的……师兄?”
“我……”叶予谦嘴唇翕动,那声“师兄”仿佛带着倒钩,撕扯着他的神魂。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青龙叶家的责任,家族长老的威逼,母亲期盼而忧虑的眼神。
还有……鹿瑾瑜得知他选择后,看向他时,那双星辰般眼眸中碎裂的光芒。
不是恨,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与寂灭。
项暮情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我没有说你的选择是错误,但既然没办法卸下家族的责任,那么一开始就不要越界。”
“也不要摆出这副情深义重、苦苦追寻的姿态。叶大家主,你的关切,来得太迟了,也……太廉价了。”
叶予谦踉跄后退半步,稳如磐石的身形第一次显出了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那双总是蕴含着威严与力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痛楚。
“我……”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或者,是否真的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亦或许还有一丝残魂,一缕执念,留存于世的某个角落?
哪怕只是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也好过这漫长岁月里无休止的猜测与悔恨。
项暮情静静地看着他,银白面具隔绝了所有可能流露的细微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深邃如古井寒潭,不起波澜。
叶予谦不再试图辩解,也不再追问。
那双曾执掌权柄、蕴含威严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项暮情。
或者说,是透过项暮情,望着某个早已逝去的身影。
“……我明白了。”叶予谦的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
他缓缓挺直了脊背,但那挺拔之中却透出一种深沉的暮气。
“项宗主,打扰了。”
他没有再看项暮情,而是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朝凝星阁外走去。
背影萧索,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项暮情静静地看着他离开,银白面具下,无人知晓是何表情。
直到叶予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他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星辉。
“执着于逝者,困住的,终究是自己。”他低声自语,随即目光恢复清明。
重新投向窗外无垠的星海,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撼动心神的风波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