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与青衣紧随其后,墨绿劲装与月白绫衫在廊柱间交替闪过,两人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始终保持着随时能拔剑的姿态——作为宫中钦封的一等女护卫,她们的职责便是让任何潜在危险,都近不了云可依三尺之内。
凤仪宫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内飘出淡淡的檀香,混着棋案上龙涎香的气息。宫女推门时轻声通报:“娘娘,摄政王妃到了。”
皇后说道“嗯!这么快就来了……”
云可依抬眼望去,殿中铺着明黄色绒毯,尽头的紫檀木榻上,皇后正独自对着棋盘出神。
皇后一身织金凤纹常服,发间仅簪着支赤金步摇,指尖捏着枚白玉棋子,迟迟未落下。
听到声响,皇后才抬眸看来,眼角细纹里盛着温和笑意:“依依来了,快过来坐。”
云可依依言上前,屈膝行礼时裙摆如花瓣般绽开:“儿臣参见母后。”
“免礼!免礼!”
皇后放下棋子,指了指榻边的锦凳,“这殿里就我一个人闷得慌,你来了正好。”
皇后话音刚落,青竹与青衣已分立在云可依身后两侧,腰间的皇家一等护卫的牌子闪闪发光。她们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角落——梁上悬着的宫灯、案边侍立的宫女、甚至窗外晃动的树影,皆在她们的审视范围内。
这般警惕模样,落在皇后眼中,倒让她笑了笑:“看来,阿寒是把你当成稀世珍宝护着,连皇家一等护卫都舍得给你当贴身侍从。”
云可依坐下时指尖轻轻搭在膝上,语气谦和:“母后过奖了,王爷待我周全,是儿臣的福气。”
皇后重新拿起棋子,却没往棋盘上放,反而推了推棋案:“本宫今日闲来无事,对着这棋盘发呆半天了,你陪本宫下一局?”
云可依微怔,随即欠身道:“儿臣棋艺粗浅,怕扰了母后的兴致。”
“你这孩子,倒跟本宫客气了!”
皇后笑着摆了摆手,指尖点了点棋盘上散乱的棋子。
“实不相瞒,本宫也算不上会下棋,不过是前几日得了副好棋,想找个人一起琢磨罢了。咱们权当学习,输赢都无妨。”
见皇后盛情难却,云可依便应了声“好”,起身走到棋案另一侧坐下。
青竹与青衣依旧立在云可依身后,目光始终锁定着殿内动静——她们深知,凤仪宫看似平静,实则处处藏着眼线,哪怕是皇后与王妃对弈,也容不得半分松懈。
皇后执白棋先行,第一枚棋子落在棋盘边缘的星位,动作略显生疏。
云可依见状,便也选了个稳妥的位置落子,刻意放慢了思考节奏。
可接下来几回合,皇后的走法愈发凌乱,有时甚至会忽略近在眼前的活棋,反而把棋子落在毫无用处的角落。
云可依心中渐渐明了:母后是真的不会下棋,那我只能让着她了。
又一局结束时,云可依的黑棋已将白棋围得只剩几口气。
云可依收棋时轻声问道:“母后今日急召儿臣进宫,想必不只是为了下棋吧?”
皇后正用银签挑着茶盏里的浮沫,闻言抬眸看她,眼底笑意未减:“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你嫁进摄政王府小半年,本宫这凤仪宫里,许久没热闹过,想让你过来陪本宫多说说话。”
“原来如此。”
云可依松了口气,随即笑道,“若是母后不嫌弃,往后儿臣每日都来陪您下棋,也好解解闷。”
“那可太好了!”
皇后立刻应下,指尖却在茶盏沿轻轻划了圈。
“你看,这局我又输了。来人,上茶点。”
殿外候着的宫女立刻端着黑漆托盘进来,盘里放着水晶糕、杏仁酥,还有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皇后推了块水晶糕到云可依面前:“尝尝这个,是御膳房新做的,用的是江南进贡的藕粉。”
“好的,母后!”
云可依接过银勺,刚咬下一口,便听皇后忽然问道:“你和阿寒成婚也有小半年了,肚子里……还没动静吗?”
这话来得突然,云可依一口糕点卡在喉咙里,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青衣见状,立刻上前递过帕子,又轻轻为她顺了顺背。
“王妃……慢些……别噎着……”
云可依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脸颊泛红:“母后……这、这事儿,儿臣和王爷还在努力。”
“哈哈……努力就好。”
皇后笑得眼睛眯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依我看啊,是阿寒不够努力。本宫还等着抱大孙子呢,你们可得加把劲。”
皇后说着,转头对身边的张嬷嬷吩咐:“张嬷嬷,去把本宫上次让你收着的那本秘籍拿来,给王妃带回去。”
“是……娘娘……”
张嬷嬷应声退下,不多时便捧着个描金锦盒回来,双手递给云可依。
皇后看着她接过锦盒,特意叮嘱:“这里面的东西,现在可别打开。等晚上你和阿寒就寝前再看,这可是宫里珍藏多年的秘籍,对你们的‘努力’可有帮助。”
云可依指尖触到锦盒的温度,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会是那种教人圆房的画本或册子吧?云可依面上强装镇定,捧着锦盒欠身:“多谢母后体恤,儿臣谨记您的话。”
皇后又拉着云可依下了两局棋,这回更是明显皇后不会下棋,每局云可依都故意留下破绽,她还是输了。
直到正午时光,阳光照进宫殿,皇后才放云可依离开:“今日就到这儿吧!咱俩已经待了一上午了,阿寒怕是找你了。明日你可得还来陪我下棋,可不许偷懒。”
“儿臣遵命。”
云可依再次行礼,捧着锦盒转身。
青竹与青衣依旧紧随其后,三人走出凤仪宫时,阳光已漫过宫墙,冬日里的暖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微长,一路延伸向宫外等候的马车。
凤仪宫的朱漆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檐角铜铃被寒风撞得轻响,碎雪顺着飞檐滑落,落在云可依肩头。
云可依拢了拢披风,指尖还捏着那本裹着锦缎的秘籍,正欲迈步走向宫道尽头的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又带着几分娇蛮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三皇嫂吗?”
云可依脚步微顿,转头望去。
只见宫道另一侧,十公主萧西西正拉着十一公主萧卿卿走来,前者一身玫红锦裙,裙摆绣着缠枝海棠,发间金钗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出细碎金光;后者则是浅紫罗裙,手里把玩着支银质短笛,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好奇。
两人身后跟着七八名身着铠甲的护卫,步伐整齐,显然是宫里专门负责护卫公主的禁军。
萧西西走到近前,却没行礼,反而故意上下打量着云可依,转头对萧卿卿低声笑道:“十一妹你看,这就是之前跟七皇兄有婚约的云可依。七皇兄当初怎么都瞧不上她,把婚约给退了,娶了她妹妹云轻舞。她倒好,勾搭三皇兄,最后竟然嫁给了三皇兄,听说大婚当日她还敢逃婚——一个被退过婚的弃妇,凭什么让三皇兄把她当宝贝似的疼?指不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给三皇兄下了迷魂汤呢!”
萧卿卿踮着脚看了看云可依,又瞥了眼她身后的青竹与青衣,小声附和:“原来她就是三皇兄独宠的王妃啊……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让三皇兄魂不守舍的?”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故意让云可依听得清清楚楚。
青竹率先上前一步,墨绿劲装下的手已按在腰间剑柄上,语气冷冽:“十公主、十一公主,请注意言辞!王妃是摄政王府主母,也是陛下亲封的摄政王妃,岂容你们随意诋毁?”
萧西西被青竹怼得一噎,随即叉着腰瞪过去:“本公主说话,轮得到你一个护卫插嘴?”
云可依小声对身边的青衣说道“她们是谁?”
青衣回复“左边的那位是十公主萧西西,右边那位是十一公主萧卿卿,宫里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云可依说道“哦!原来是皇家公主……难怪这么嚣张跋扈……”
萧西西上前两步拦住云可依的去路,裙摆扫过地面积雪,留下浅浅的印子。
“本公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亲眼看看,能让三皇兄这般上心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顺便跟皇嫂聊聊天,增进增进皇嫂与小姑子的感情。”
云可依抬眸看着眼前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眼底没什么情绪:“十公主,我与你素日并无往来,谈不上熟络,也没什么可聊的。”说罢便要绕开她往前走。
十一公主拦住云可依说道“我不是十公主,她才是……我是十一公主……”
云可依轻蔑的说道“哦!你是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萧卿卿说道“站住!”
萧卿卿上前一步,挡在云可依面前,手里的短笛在掌心敲了敲。
“你就是那个让三皇兄不管不顾都要娶的女人?我看也不过如此,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本事?”
“十一公主!”
青衣上前与青竹并肩而立,两人周身已泛起淡淡的杀气。
“王妃的尊容与本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公主置喙。请你立刻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萧卿卿被她们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本公主说话,你一个护卫也敢顶嘴?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护卫拉下去,给本公主好好教训教训!”
身后的禁军护卫立刻上前两步,伸手就要去抓青衣的手臂。
青衣眼神一冷,反手从腰间摸出块玄铁令牌,令牌正面刻着“皇家一等护卫”五个篆字,背面是金丝勾勒的龙纹——这是陛下亲赐的令牌,持此令牌者,可在宫中自由行走,甚至有权调动麒麟卫。
护卫们看清令牌上的字,脸色骤变,连忙收回手,躬身退到萧卿卿身后,低声道:“公主,她们是皇家一等护卫,有陛下亲赐的令牌,属下……属下动不得。”
萧卿卿脸色瞬间涨红,却又无可奈何。萧西西见状,深吸一口气,走到云可依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三皇嫂,既然护卫们在这儿碍眼,不如咱们单独聊聊?让你的人去前面等着,我的人也退开,就咱们三个,在那边的凉亭里说说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