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还有赵知县。
这都叫什么事啊?
赵知县捏着那份由钟离珏亲自送来、并附有盖着钟离老太傅私印的信,只觉得薄薄一页纸重逾千斤,额头冒出细细冷汗。
那左手虎口有两颗痣的人,竟然是那位京中钟离侍郎夫人、姚氏娘家的管家姚忠,这哪里是寻常的歹人见财起意或私人恩怨?
这分明是涉及高门后宅阴私、继母娘家买凶谋害嫡子的惊天大案!
赵知县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前一阵发黑。
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何德何能卷入这等旋涡之中?
一边是钟离老太傅的嫡孙、险些丧命的苦主,另一边是京中高官夫人的娘家,哪个都不是他能轻易开罪的。
但案情重大,苦主身份特殊,他岂敢隐瞒不报?
更何况,钟离少爷将线索指得如此明白,还有老太傅私印,背后岂会没有钟离老太傅的授意?
这分明是要将事情捅上去,借府衙力量来查办!
青州新任知府看完赵知县送来的呈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姚家是青州富绅,虽无高官,但财力雄厚,盘根错节,如今更牵扯到京中的钟离侍郎府!
这案子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麻烦。
但钟离老太傅虽致仕,余威犹在,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其嫡孙在青州地界上险些被谋杀,若置之不理,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查!”知府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但要秘密地查!务必拿到铁证!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可打草惊蛇!”
于是,一场悄无声息却紧锣密鼓的调查在青州府城展开。
凭借钟离珏提供的精准特征和姚忠并不算隐秘的行踪,官府很快便暗中取得了姚忠的指纹画押,与钱四、汪顺口供中描述的交接银两之人的细节、以及残留的物证进行比对。
铁证如山。
确凿的证据链被秘密呈送京城,摆在了钟离长风的书案上。
京中,钟离侍郎府。
钟离长风看着来自青州的密报和证词,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不是气的,是后怕和难以置信。
他从未想过,平日里温婉顺从、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继室姚氏,其娘家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骇人听闻之事!
买凶杀害他的嫡长子?!
姚氏知不知道?
还是她的主意,想为她两个孩子铺路?
钟离珏丝毫不关心自己父亲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处理,要不是他们逼他,他压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只要他们不来打扰他就行了。
将那些纷扰彻底抛诸脑后,钟离珏更加潜心于学业。
他知道,唯有功成名就,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守护想守护的人。
云家的生意则在云洛曦的指点和家人的努力下越发红火。
“云记食肆”成了春风镇乃至信阳县的一块金字招牌。
那独特的麻辣鲜香和各式新奇小吃、饮品,吸引了无数食客,甚至有人不远百里从府城赶来,就为尝这一口鲜。
云家的生意在云洛曦的指点下,并未止步于此。
她见食肆生意稳定,便又陆续推出了“云记糕点铺”和“云记卤味坊”。
糕点铺里的蛋黄酥、雪花酥、各式精致的中式点心,用料扎实,造型别致,甜而不腻,迅速成为镇上小姐太太们的心头好,也是走亲访友的体面礼品。
卤味坊更是将云家秘制的卤汤发挥到极致,卤制的鸭脖、鸡爪、豆干、藕片等,香辣入味,回味无穷,成了男人们最好的下酒菜,不过大半日便销售一空。
云洛曦并未满足于此。
她又琢磨着开了“云记杂货”。
杂货铺里的货品,并非寻常之物,尽是云洛曦凭着超越时代的见识,结合当下条件,指点村里巧手们制作的新奇实用之物。
轻便结实的折叠马扎、带保温棉套的多层食盒、花样繁复的头绳发带、憨态可掬的布艺玩偶……
每一样都透着巧思,实用又有趣,价格还公道,迅速风靡了春风镇乃至周边村落。
这不仅给云家带来了滚滚财源,更关键的是,许多制作工序被云洛曦分解开来,交给了大河村里手巧的妇孺和老人,让她们足不出户便能赚取一份稳定的收入。
云家定期上门收货,现银结算,从不拖欠。
如此一来,云家在大河村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昔日或许还有零星的眼红与闲话,如今早已被由衷的感激取代。
家家户户的日子因着云家提供的活计而宽裕起来,饭桌上有油腥了,孩子能穿上新衣了,甚至还能攒下些银钱翻修房屋。
云家小院门口,时常会悄无声息地多出一篮子还沾着露水的鸡蛋、一把鲜嫩的蔬菜、或是几条活蹦乱跳的河鱼。
云家人三番五次推辞,却架不住乡亲们的热情。
他们也是知道感恩的,现在村民谁不说云家人心善,自己赚银子的同时还不忘拉拔村里人,生活可以说是越过越有滋有味,三不五时都能吃上肉,他们心里都记着呢。
就连云氏族长和柳氏族长,以及村长,都曾在祠堂郑重告诫所有族人:云家仁厚,带挈乡里,谁若在外胡言乱语,败坏云家名声,影响大家的营生,便是全族的罪人,有一个算一个,绝不轻饶,直接逐出宗族!
大河村空前地团结起来,自发地维护着云家的声誉和利益。
钟离家给孩子们建了学堂,请了夫子,是恩情;云家教会了他们赚钱的手艺,让他们活得更有底气,更是实实在在的恩情。
比大河村村民更高兴的,是镇上云洛曦的姑姑云青青一家。
云家铺子生意火爆,对肉食的需求量极大。苏屠户的肉摊从一天杀一头猪变成了两头,一大半都供应给了云家,收入翻了一番还不止,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云家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钟离珏,则在书房中埋头苦读。
春日,窗外杨柳吐绿,孩童嬉笑放纸鸢,他埋首于《四书章句集注》,笔下文章渐有框架。
夏日,蝉鸣聒噪,云记食肆的冰镇奶茶和酸梅汤供不应求,他挥汗如雨,苦练策论,将经义与时政相结合,思路愈发清晰。
秋日,云家糕点铺新出的桂花酒酿雪媚娘和栗子蛋糕香飘十里,他于灯下细读《资治通鉴》,从历史兴衰中汲取智慧,目光愈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