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般活力充沛、胆大心细的学子,并非出自我国子监。”
“否则臣这祭酒怕是更要夙夜难寐了,日日都得悬心他们又在外头闯出什么祸事来。”
他语气调侃,诙谐又幽默倒是将他身上那股严肃的气质削弱了些。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以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
“不过啊,依臣看,这般英才,若是此番春闱得意,金榜题名,多半是要被点入翰林院深造学习的。”
“到时候,清闲的康公,康掌院怕是就没法日日躲去渭水河边钓鱼喽!”
康桦如今已经卸了一身职务,只留了个掌院学士的官职。
这职务绝对不算清闲但却被他玩成了花,只能说还得是老咸鱼。
他笑着摇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景。
“他那院里,怕是要被这些心思活络满肚子新奇想法的年轻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天天跟他辩论古今,请教实务,非得把他那点闲云野鹤的性子给磨没了不可!”
“想想康公届时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趣味。”
周景昭闻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养心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李仁德垂手恭立,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良久,周景昭缓缓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了李仁德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明显是看透了他言语中所有的迂回曲折,却又没有点破。
最终,周景昭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带着点无奈的调侃,又像是某种默许的叹息:
“康桦……他那身懒骨头,在翰林院清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活动活动,沾染些年轻人的朝气了。”
“总对着水里的鱼……实在是浪费了一身学问与才华。”
李仁德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周景昭的语气和用词已然表明了态度的转变。
他不再多言一句,深深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如常:
“陛下说的是。”
“康公确是静极思动了。”
“若无其他吩咐,老臣便先行告退,会试名录之事,臣等必斟酌妥当再做决断。”
“嗯,去吧。名录之事,就全权交由你了。”
周景昭挥了挥手,闭了闭眼,仿佛极度疲惫,最后那句话却说得意味深长。
李仁德缓步退出养心殿,殿外阳光炽烈,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站在丹陛之下,回望那深邃的宫门,良久,才轻轻吁出一口绵长的气息。
他知道天子心中那杆天平,已然在不动声色间,悄然偏移了。
而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