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团里的事暂时放缓了不少,也让我有时间抽身来陪陪家里人。前段时间太忙,我几乎都没怎么回家,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第一时间给每个人都买好了礼物,大包小包带着往家里赶。
我踩着油门拐进院子,轮胎碾过满地金黄的银杏叶。还没停稳就看见我妈拎着帆跌跌撞撞往外跑,老花镜滑到鼻尖,围巾挂在手臂上摇摇欲坠。
\"妈!\"
我按下车窗喊她,她猛地转身,眼神里闪过慌乱,却在看见是我时瞬间亮起来:\"小飞!快开车!笑笑在学校摔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一听见我闺女受伤了,我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随后我立马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开车门看向我妈,“别急,先上车。”
我妈点头坐进了副驾驶,我看着她慌张的样子,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
我开车朝着学校的方向行进,我妈在车上不停地拨弄手机,屏幕停在学校发来的语音消息界面,\"顾言笑家长......\"几个字刺得我眼眶发烫。
她反复听着那条23秒的录音,每到\"头部受伤\"处就倒回去重听,完全不顾那条老顾送给她的真丝围巾已经被扯得变了形。
\"都怪我,\"她忽然自责,\"明知道她今天有体育课,早上该让她穿防滑鞋的......\"
我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触到她手心的冷汗,“没事儿妈,不至于的。小孩子磕磕碰碰都是正常。”
我虽然嘴上这样安慰我妈,但是脚下踩向油门的力道却在不经意间加重。
随着车速的提升,很快就看到了学校的大门,我猛打方向盘拐进学校侧门,轮胎碾压银杏叶的沙沙声里,一眼瞥见那辆无比熟悉的军牌车就停在医务室旁的槐树下。
车窗摇下一半,老顾的司机小刘探出头,军帽檐下的表情比实弹演习还严肃:\"小飞哥!”
\"我爸也来了?\"
他点点头,“首长接到消息就往这儿赶,连正在开的作战会议都......\"他忽然噤声,目光落在副驾驶位上我妈身上,“阿姨也来了。”
我妈点了点头,开门下车,“他已经进去了?”
小刘忙不迭点头,指向医务室的玻璃门:\"首长不让通知您,说怕您路上着急......\"
话未说完,我妈已经踉跄着往台阶上冲,背包带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装着的我闺女的医疗本。
我跟着我妈的身后快步走了进去,进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扎进鼻腔的瞬间。一进门我就看见老顾坐在诊疗床旁的金属椅上,脊背挺得比战术背架还直。
六岁的顾言笑小朋友蜷缩在他怀里,额角的纱布渗着淡红,却攥着他胸口的资历章当玩具。
\"爷爷,笑笑头疼。\"她奶声奶气地说,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却在看见我们时,立刻把脸埋进老顾的军装里。
\"笑笑!\"
我妈扑过去的动作惊得老顾抬头,我这才发现他左腕的监测表亮着红光,那是心率超过120次\/分才会触发的预警。
很显然,老顾并没有他表现得这样轻松。
我妈上前蹲在孩子身边,认真打量着她的情况,“怎么样,告诉奶奶,那里伤到了?”
我闺女听见奶奶的声音,小脑袋从她爷爷的军装领口探出来,纱布边缘露出的碎发上还沾着医用胶带的胶粒。\"奶奶,笑笑头疼。\"她举起攥着资历章的小手,指着自己受伤的额头。
\"让奶奶看看磕哪儿了......\"我妈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笑笑额角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老顾忽然用胳膊圈住祖孙俩,形成道柔软的屏障:\"医生说只是表皮擦伤,连破伤风都不用打。\"
笑笑忽然伸手拽老顾的领带,那条象征少将军衔的深色领带此刻歪成了麻花结:“那笑笑也被吓到了。\"
我妈指尖轻颤着抚过孩子发顶,眼角细密的纹路里盛着融融暖意,唇畔笑意如春水漫过堤岸,\"哎哟,我的小宝贝,被吓到了吧,你也把奶奶吓到了。\"
我妈俯身时,珍珠耳钉在日光下晃出细碎光斑,落在孙女沾着草屑的发间,像撒了把碎钻。
我闺女乌亮的眼珠瞥见我,睫毛上还凝着泪粒,忽然咧开嘴,两颊梨涡盛着委屈,\"爸爸......\"那声尾音像团,黏糊糊扯住我心肺。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老顾却先我半秒托稳孩子下坠的小身子,掌心虚护在她脑后,指节泛着用力的青,倒像是在递交一枚珍贵的勋章。
接过女儿时,她温软的小身子立刻蜷进我怀里,鼻尖蹭过我锁骨,闷闷呼出的热气烫得人心慌。我偏头吻她发旋,听见她奶声奶气的嘟囔在颈间洇开,像块方糖落进温茶里,咕嘟一声化得没了形。
这时笑笑的班主任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在见到老顾那一刻神情一愣,推眼镜的手顿在半空,镜片后眸光微颤,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顾司令您好。\"
她话音未落,老顾已挺直脊背,肩章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却在抬眼时,眉峰骤然软化,如积雪覆了枪尖。
\"你好。\"他指尖叩了叩金属椅面,发出清响,\"刚刚那个老师告诉我笑笑是爬树摔到的,是哪棵树?\"
老师的目光落在老顾肩膀上闪耀的将星上,这样级别的领导到他们军区小学来本就让他们紧张,此时就连校长都在外面厚着不敢进来,自己也生怕一个字随便说错话。
于是老师组织了一下语言,忙不迭指向窗外:\"后操场歪脖子槐......树干有个树疤,孩子们总当台阶踩......\"
我妈一听爬树本就有些紧张,再听到总有孩子踩的时候更甚,她的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晃出涟漪,\"槐树下积了半尺厚的银杏叶!踩上去能不滑吗?\"
老顾垂眸看着我怀里的宝贝孙女,喉结滚动着发出低哑的\"嗯\"声,那声音像砂纸磨过枪管,糙粝里裹着柔软:\"让后勤处在树根缠防撞条。\"
他抬眼时,眸光扫过老师,却在触及闺女仰头望他的目光时,瞬间融成春溪,\"以后课间派两个值日生盯着。\"
我闺女这个情商一向很高的家伙,忽然伸手去够老师的蝴蝶发卡,指尖扫过对方手腕时,老师下意识缩了缩,那是再见到司令员之后的条件反射。
但下一秒,她已笑着摘下发卡,递到孩子眼前:\"等笑笑伤好了,老师带你们给小树系红丝带好不好?\"
\"要系蝴蝶结!\"我闺女眼睛弯成月牙,额角纱布边缘渗出的淡红,竟像朵开在雪地里的小花开在雪地里。
老顾起身抬手替她拂开碎发,指腹擦过胶带时,我看见他瞳孔里映着孙女的倒影,比瞄准镜里的星标还要清晰。
窗外阵风掠过,金黄的银杏叶扑在玻璃上,像谁撒了把碎金。
老顾的监测表红光渐隐,腕间青筋随着呼吸起伏,如远山轮廓般和缓。我忽然发现,他此刻垂眸看孩子的神态,与三十年前抱着我在军区操场看升旗时,一模一样。
老顾托着孙女的小屁股起身,军裤布料与金属椅摩擦出轻响。我伸手替母亲理了理被孩子扯歪的围巾,指尖触到她后颈潮湿的碎发——才惊觉她竟出了这么多汗。
既然小家伙没什么大事,我们就先带她回家。刚跨出医务室门槛,校长的皮鞋声便急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