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加上手术的时间总共在医院就待了一个礼拜而已,可是在他看来好比一个世纪一样难熬。尤其是手术后他的身体逐渐转好,这人就更加对于还不能出院这件事痛斥不已。
我看出了老顾的烦闷,于是在顾一野首长的小脾气发出来之前,先找医生咨询他现在能不能回家,还好我问来了老顾想要的答案。
医生在签下老顾的出院同意书时,最里面不停对我交代着老顾回家之后的注意事项。别看手术之后他的心脏情况好转了不少,但是出院回家之后的生活,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我听着事无巨细的医嘱,脑海中浮现出顾一野同志平常在家里那些不靠谱的行为。不知道医生是不是洞悉到了他的这些槽点,竟然能让医嘱这样具有针对性。
所以当我拿着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医嘱的纸张,回到病房的时候,老顾简直惊掉了下巴,皱着眉头说主任这是小题大做,他才不需要注意这些。
我站在那里一条一条复述着主任的嘱托,老顾在那里一条一条的反驳,而我妈则在一旁笑而不语。
最终还是我妈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司机早就等了半天,而我们这边还在讨论。老顾毕竟是刚刚要出院,所以和我对峙了一会儿还是气短的败下阵来。
这时我妈的眼神飘向了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乖乖闭嘴。
“咱们走吧。”我尴尬的岔开了话题。
“赶紧走吧,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顾一野同志边说着边站了起来。
我妈这时候上前一步把轮椅推了过来,“上来吧,推着你走。”
老顾这时候见到医院的什么都不高兴,再加上好不容易出院了,他才不愿再看上去像个病人一样,于是他本能的拒绝着,“不用了吧秀儿,我能走。”
然而我妈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伸手轻轻按住老顾的肩膀,语气平和却又不容反驳:“别逞强,刚做完手术,可不能大意,听话。”
我妈这双手,带着岁月的温度,曾在无数个日夜为老顾操劳,也在他最艰难时给予支撑。
而老顾一接触到这熟悉的触感,到嘴边的抗拒瞬间就被咽了回去。
老顾虽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在我妈的搀扶下乖乖坐上了轮椅,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我真的能走,这多丢人。”
虽然他的眼神里透着倔强,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又暴露了他内心的小欢喜,毕竟马上就能离开这待了一周却度日如年的医院,这更重要。
我推着轮椅,慢慢走出病房,春日的风卷着白玉兰花瓣掠过走廊,老顾的短发在风里扬起又落下。我妈走在旁边,手里提着行李。轮椅碾过地面的反光,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被岁月磨旧的油画。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春日暖阳混合的气息,伴随着我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老顾时不时扭头看看窗外,眼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终于,电梯门缓缓打开,我们走进电梯,朝着新生活启程。
回到家时正值午后,阳光斜斜漫过纱窗,在米白色的沙发上流淌成河。
老顾刚把深灰色的棒球帽往茶几上一搁,便整个人陷进松软的靠垫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终于舒展的眉峰,那是在医院时从未有过的松弛。
他的手指划过新闻页面,唇角还沾着出院时塞进嘴里的薄荷糖碎屑,倒像个偷尝甜头的孩子。
我妈的脚步声从厨房传来,防滑拖鞋与木地板相触,带着家特有的安稳节奏。她手里握着一台白色的电子血压仪,机身轻薄流畅,液晶屏幕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智能感应袖带的魔术贴边缘整齐如新,分明是医院刚配的家用款。
老顾听见响动,从手机屏幕上方抬眼,镜片后的瞳孔在看见血压仪时微微收缩,像大人看见孩子的新玩具。
\"秀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紧张地扯了扯上衣领口,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调侃,却在我妈将血压仪搁在茶几上时,不自觉地坐直了后背。
阳光穿过他鬓角的点点银发,在显示屏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恍若智能手表的冷光在腕间闪烁。
我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条不紊地摆放好血压计,调试着仪器,动作娴熟又利落。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眸看向老顾,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柔,轻声说道:“你忘了医嘱里写的,一天至少测量三次血压,现在我们就量第一次。”
老顾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丝不情愿,小声嘟囔着:“不用这样吧,我感觉自己好着呢。”那语气,活脱脱像个被大人管束的孩子。
\"第一次是下午两点。\"我妈坚持的声音像春日溪水,清凌凌漫过老顾的嘟囔。
她的手指熟稔地展开感应袖带,魔术贴\"滋啦\"粘紧的声响,与给快递拆封的声音奇妙重叠。
老顾盯着她手腕上的烫伤疤痕,那是去年替他热中药时留下的,突然就噤了声,任由她将袖带缠上自己的左臂。
“小飞,把你爸扶起来。”我妈看了一眼我。
我心领神会的向前一步,老顾这时先一步坐了起来,“我自己能行。”
我还是上前,扶住他的后背时,掌心触到他肩胛骨下凸起的骨节,比记忆中单薄许多。
老顾却在这时突然侧头,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你妈现在比护士还专业。\"
话没说完,就被我妈拍了下手背:\"顾一野同志,当年你装失眠骗夜宵的事,要不要现在也记录一下,到时候让营养师看看你的食谱用不用再调整一下?\"
老顾一听乖乖闭嘴,我妈现在总能精准摸到他的命门。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动态攀升,我妈的指尖虚按在他肱动脉上方,眼神专注得像在查看智能家电的运行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