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扑动，有野兽撕咬争夺的声音从黑暗的城墙下方传来，那是这几日尝到甜头的秃鹫和野狼野狗正在城下撕咬着尸体，大快朵颐。
巡守的兵士已经司空见惯，对这些声响并不在意。长安城头一片安静，敌人显然不会出城攻击，所以兵士们乐得偷懒，围在篝火旁烤火打盹。
就在此时，从北边直城门方向，似乎有隆隆的轰鸣声传来。野兽飞禽的感觉最为敏锐，黑暗中大片的秃鹫飞起在空中，发出暗哑难听的鸣叫。野狼野狗也受惊了一般发出惊惶的吠叫声四散而逃。
火炮左近的兵士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瞪着眼看着北侧方向。但那里一片黑暗，黑色的天际只有黯淡的天光，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隆隆声越来越响，大地也似乎开始抖动。所有人都惊讶起来，抽出了兵刃站起身来，看向北边。就在此刻，后方百余步外撤回的十几架云霄车顶端的瞭望哨兵发出了惊惶的喊叫声。
“不对劲，好像有敌人，是骑兵。快，快示警。”
凄厉的竹哨滴溜溜的响起，此起彼伏，在黑暗中刺耳之极。值夜巡守的兵士也同时向天空射出了十几颗焰火弹。在爆裂的焰火弹的照耀之下，所有人都惊讶的瞠目发愣。七八百步外，一大群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奔驰而来的骑兵。他们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忽隐忽现，像是从地狱中冒出来的鬼魅一般。
“敌袭，敌袭！”
“滴滴滴滴，呜呜呜呜。”
“轰轰轰！”
尖叫声和警哨声以及兵士们发射火铳的轰鸣声响彻大地，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城下战场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大股骑兵已经入潮水一般自北向南淹没了城下战场。
来的正是姚绪率领的骑兵。姚硕德从洛阳带回来的两万骑兵驻留在城东灞桥一带并没有进城，这也躲过了刘裕的斥候的探查，这是一支奇兵。也正因如此，姚硕德敢于让姚绪领军前来夜袭。姚绪昨日暮色时分去灞上领骑兵绕行长安城北咸阳县境内，数个时辰兜了个大圈子抵达长安西北。三更时分，率军发起了夜袭。
两万骑兵如狂潮涌动，奔袭而来，淹没了战场。在冲至炮台区域之时，上千骑兵手持大铁锤对着火炮进行大肆的锤击破坏，那也是姚绪能想出的最为简单粗暴的破坏对方火器的手段。
这些火炮虽然是铸铁铸就，粗糙虽粗糙了些，但坚固无比，要想破坏它们还真要费一些手段。但如果大锤夯击之下，只要有了一些损坏和变形，便足以让这些火炮失去作用。而且因为铸造工艺的简陋，有些部位只是普通的铸铁，几锤子下去便会将部件砸断砸裂，完全可以起到破坏的效果。
也得益于晋军的帮忙，本来这些火炮都架设在炮台之上，要想破坏它们还得往炮台上爬。但因为明日总攻的需要，火炮全部挪动了位置。来不及建造炮台，便只能在地面上安置。这下可好，更便于骑兵奔驰锤击破坏了。
晋军反应迅速，因为大军本就预防被敌人夜袭，所以前营兵马全部枕戈待旦，并做好应对预案。当示警之声响起之时，前军兵马立刻有了响应，按照预案集结。
檀道济率领前军上万兵马在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完成了集结，并冲向战场救援。在距离战场里许之处，他们和姚绪率领的一万冲向大营的骑兵遭遇，立刻发生混战。
姚绪此番夜袭的目的固然是破坏火炮和云霄车，但他更想要杀更多的敌人，一血之前的耻辱。骑兵偷袭成功，怎肯只破坏火炮和云霄车。于是他率一万骑兵主动冲向豫章宫一带晋军大营，想要将对方营地兵马杀戮一番再撤回，没想到恰和檀道济的兵马迎头撞上。
双方展开了大面积的混战，姚绪的骑兵占据绝对上风，杀的对方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晋军也不是吃素的，火器手雷轰鸣不停，也给姚绪的兵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拼死挡住姚绪杀入大营的企图。
刘裕接到禀报，惊讶不已。得知对方居然是大股骑兵夜袭，更是颇为纳闷。本以为对方骑兵已经被歼灭殆尽，居然又有这么多骑兵出现。刘裕在得知战场情形之后，遂下令兵马左右包抄，他要将对方骑兵全歼在城下狭窄的战场上。
半个时辰后，刘裕率领兵马赶到，数万兵马从四面八方冲向城下战场。被檀道济的兵马纠缠的无法脱身的姚绪见情形不妙，得知火炮和云霄车已经破坏的差不多了，于是下令后撤突围。
刘裕怎肯让他逃离，左右军进行包抄，数万兵马已经包围到位。城下战场本就地域狭小，姚绪的众多骑兵只在数里范围内腾挪，队形拥挤。被晋军大举合围之后，左冲右突难以突围。晋军人数越来越多，四处茫茫全是晋军兵马，连往西城城墙下冲都已经不可能。刘裕下了死命令，要将对方全部歼灭在这里。
姚绪心中焦躁，眼见骑兵不断死伤，暗骂自已太过贪心，忘了姚硕德的交代。他不愿步之前在渭水航桥被围歼的后尘，当下集结剩余一万多骑兵往北猛冲。
骑兵毕竟是骑兵，冲锋之时不可阻挡。晋军兵马虽多，但也难以抵挡对方拼死冲锋之势。上万晋军步兵被冲破阵型，姚绪兵马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杀出了重围逃窜而去。
黎明时分，战斗结束。被困在步兵包围圈中的少量骑兵被尽数屠戮之后，此次袭营行动以姚绪的骑兵死伤八千余，晋军死伤五千余而告终。短短几个时辰的厮杀，双方在极短的时间里投入了大量的兵马，造成了惨烈的死伤。
姚绪此番偷袭固然突然，但刘裕充分展示了他的才能，第一时间他想的不是其他，而是要围歼对手。其兵马动作迅速，迅速包抄侧翼，差点让姚绪难以逃脱。
双方死伤的人数，反倒是姚绪的骑兵更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此次偷袭失利，在刘裕来到战场之上，看到一片狼藉的火炮阵地，东倒西歪满是大锤砸痕，七歪八扭变形的炮身之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十几座云霄车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那些毕竟是原木建造之物，或可经受火箭强弩的攻击，甚至能经受床弩的轰击，却经不起对方斧凿的破坏。有几架内部被泼了火油点火燃烧，火势虽未能蔓延，但也破坏严重。若不是兵马出动及时，恐怕所有的云霄车都要被拆毁损坏。
刘裕目睹这一切，脸色铁青，看着那一片狼藉，久久说不出话来。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火器被损坏严重，云霄车也被损坏，这可怎么办？宋王，今日还能攻城么？”诸葛长生大声道。
“攻个屁！速速清点损失，兵马退回大营，再作计较。”刘裕破口大骂，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