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东看着桌上的文件袋，又看了看陆江河，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满意了？”
“把江阳省搅得天翻地覆，让一件地方性的案子，变成了丑闻。现在全国都知道，我们有个地方，烂到了根子里。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陆江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赵书记，您觉得，一间屋子放着的肉。如果已经腐烂发臭，是应该把窗户关起来，假装什么都闻不到，还是应该把窗户打开，让阳光进来，把腐肉剜掉？”
赵立东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年轻人，不要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把你自己，把你的家人，都放在了火上烤！”
“文兴海、石晓田那些人如果知道背后的人是你，一定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闹，江阳省未来五年，甚至十年，在全国都抬不起头！”
“项目、资金、政策，全都会绕着走！你为了给你岳父一个人，搭上的是整个省的前途！你觉得，你这笔账，算得对吗？”
“你这种做法，叫政治自杀！你根本就不适合在官场待下去！”
陆江河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过，他看着赵立东，
“赵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在我按下那个按钮之前，我把您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甚至想得比您更深，更远。”
“您说我为了我岳父一个人，这话说对了一半。我为他，但不只为他。”
“那份材料里，荣平煤矿的违规开采计划，一旦实施，十几万老百姓的家园会变成什么样？水源污染，地面沉降，那是断子绝孙的买卖！他们的命，难道不比某些人的乌纱帽更重吗？”
“您说我搭上了江阳省的前途。那我请问赵书记，一个靠着出卖国有资产，牺牲百姓利益，官商勾结，从上到下烂成一团的地方，它的‘前途’在哪里？”
“是建在沙滩上的空中楼阁，还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火药桶？”
“未来几年，确实是经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但我们的发展，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Gdp报表上那几个冰冷的数字，还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活得更有尊严，更安全？”
赵立东被他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他皱着眉头，似乎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切入点。
陆江河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了下去。
“古人说，为官避事平生耻。唐太宗有魏征，一面镜子，时刻提醒他哪里做得不对。魏征说话，比我今天说的，可难听多了。”
“太宗皇帝有时候也气得想杀了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一个王朝，如果听不到反对的声音，听不到刺耳的真话，那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我陆江河，不是魏征。我只是一个看到了问题，并且不想装作看不见的小干部。如果一个地方的病，已经到了不刮骨疗毒就无法痊愈的地步，那动手的人，就算被骂作酷吏，被视作公敌，这刀，也必须得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