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村里人发现陈家一片狼藉。
陈老三和道士的尸体被挂在屋前的槐树上,肠穿肚烂,眼睛被挖。阿秀不见了,只留下满地蛇蜕和腥臭的黏液。
老神
婆带着全村人去山神庙烧香,求山神收妖。可庙里那尊泥塑的山神像,不知何时起,嘴角竟咧开了,露出森森白牙,像极了那条黑蛇。
从那以后,青崖沟的怪事越来越多。
有人夜里听见女人哭,循声找去,只见坟地里盘着一条巨蛇,正吞食刚埋下的死人。有人在溪边洗衣服,突然水里伸出一只手,把人拖进水底,再捞上来时,全身血液被吸干,只剩一张人皮。还有人说,看见阿秀站在山顶,披着黑纱,身边围着无数小蛇,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村里的年轻人开始外逃,可逃出去的,没一个活着回来。他们的尸体被丢在村口,身上布满蛇咬的痕迹,嘴里塞着蛇蜕。
终于,没人敢走了。
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天一黑就熄灯,不敢出门,不敢说话,生怕引来那东西。
可它还是来了。
那年除夕,全村人聚在祠堂守岁,想借祖宗香火驱邪。蜡烛摇曳,映得墙壁上人影幢幢。突然,蜡烛全灭。
黑暗中,响起“嘶嘶”声。
有人尖叫,有人哭喊。火把重新点亮时,祠堂里多了一个人——不,是半个人。
是阿秀。
她上半身还是人形,穿着当年出嫁的红衣,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笑得诡异。下半身却是漆黑的蛇尾,盘在供桌上,尾巴尖轻轻摆动。
“乡亲们……”她开口,声音忽男忽女,“我回来了……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我带了礼物……”
她一挥手,门外涌进数十条蛇,有青的、黑的、花的,全都直立游走,口中叼着人头——全是这些年逃走的村民的头颅。
“吃啊……”她笑着,“一起吃年夜饭……”
众人魂飞魄散,四散奔逃。可门被封死了。
阿秀缓缓游下供桌,蛇尾一扫,族长的头颅飞起,落在供桌正中,眼睛还睁着。
“第一个……敬祖宗……”
她张开嘴,竟比常人大了数倍,一口将那头颅吞下,喉咙鼓动,发出“咕咚”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她像在进食,又像在举行某种祭祀。
最后,她停在了一个少年面前。少年是村长的儿子,才十五岁,吓得瘫在地上。
“你……不想活吗?”阿秀问。
少年摇头,哭着说:“姑姑……求你放过我……”
阿秀笑了:“好孩子……那你来当我的新郎吧……像当年的阿秀一样……”
她伸手抚摸少年的脸,指尖冰冷。少年突然僵住,眼神涣散,嘴角慢慢扬起,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愿意……”少年喃喃道。
阿秀大笑,笑声如夜枭啼鸣。她一把抱起少年,蛇尾卷住他,缓缓退入黑暗。
祠堂恢复死寂。
第二天,人们战战兢兢打开门,发现村里又恢复了平静。尸体不见了,血迹消失了,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可祠堂的供桌上,多了一对红烛。
烛泪是黑色的,凝固成蛇形。
而族谱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
**“陈氏秀娘,嫁蛇神为妻,生子一,名:陈蛊。永享香火,庇佑全村。”**
字迹鲜红,像是用血写成。
从此,青崖沟的年俗变了。
每年除夕,家家户户不再贴春联,而是用朱砂在门上画一条蛇。供桌上不摆鸡鸭鱼肉,只放一碗清水,水中养着一条小黑蛇。
谁家若敢不供,第二天必遭横死。
村里再没人提逃走的事。
因为他们知道,那蛇精没走,它就在山里,在水里,在风里,在每个人的梦里。
它成了新的山神。
而阿秀,成了它的祭司。
她每晚都会出现在村中,游走在各家屋顶,检查香火。谁家若香断了,她就会从烟囱钻进去,用蛇尾缠住那家的孩子,带进山里。
有人说,她在山腹深处建了一座蛇宫,里面住满了被蛊惑的男女,他们半人半蛇,日夜为蛇精炼制长生药。
也有人说,她其实早就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缕被蛇精操控的怨魂,永远无法解脱。
只有老神婆临死前说过一句话:
“那晚……我看见阿秀在哭。她跪在山神庙前,求那泥像救她。可泥像笑了,说‘我也是被它控制的’。”
然后,她咬舌自尽。
如今,青崖沟依然存在。
外人若误入此地,会发现村子安静得可怕。没有鸡鸣,没有犬吠,连孩子都不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墙上画着蛇。
若你在夜里点灯,或许能看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像人,又像蛇。
若你听见女人唱歌,千万别应。
那是阿秀在招婿。
她一直在找下一个“新郎”。
而你,可能就是她选中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