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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 琅嬅重生(八十五)试探(1 / 2)

提起青樱,皇帝面上懒散的笑意就凝固了,耳畔似是又响起了太后的话,“青樱对皇帝的钟情,都是乌拉那拉氏的一场算计。”

他自是去查证过,先查的就是从前青樱身边的心腹阿箬,阿箬自十二三岁起就伺候青樱,又是个颇有心眼的丫头,若有内情,想来她不会不知道。

可查证才知,阿箬自出府之后由其父做主,许给了监督淮宿海三关税务的尚福海的三子,已经成婚随夫远赴淮安了。

此事为皇帝之耻,他并不想惊动太多人,更不想牵扯到朝臣家眷的身上,料想阿箬无心无胆敢妄议宫中是非之余,也就舍了这条线,转而再查乌拉那拉氏。

景仁宫娘娘阴险毒辣,可乌拉那拉氏的男人们却是个顶个的软柿子,哪怕知道这是要命的算计,可是被派去的太监一吓,就连滚带爬地和盘托出了。甚至还有那起子糊涂的,酒酣耳热间跟自己的房中的妾室、府外养的粉头胡沁。

皇帝深以为耻,转头就暗示臣下寻借口参奏了乌拉那拉氏,重重处置了景仁宫娘娘的兄弟,也就是青樱的叔伯。

他因着少时为景仁宫娘娘所害,就是迁怒到了乌拉那拉氏头上算不得什么。

可谁都晓得他对同样出身与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青樱宠爱非常,青樱又在名义上是小产暴毙而亡的,若是他连青樱的阿玛讷尔布都处置了,到显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皇帝自己对青樱之死颇为心虚,欲盖弥彰之下便抬抬手暂且放过了讷尔布,但对其与景仁宫娘娘一同谋划算计自己的事儿依旧是深恶痛绝,连青樱也一并怀疑上了——

纵然乌拉那拉氏的人如今咬死了说青樱是当真对自己一片真心,并非是被阿玛和姑母唆使,可谁又晓得这是不是他们的又一场谎言?

何况青樱若是当真如此真心待自己,如何会在府中大闹,差点于自己的名声有损,又害自己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呢?

也是因此,皇帝登基后对追封青樱绝口不提。

今夜琅嬅尽职尽责地提起此事,皇帝的眉头难以掩饰的皱了起来,语气说不出是喜是怒:“皇后贤德。”

明明是夸奖的话,可皇帝这般态度倒像是带着讽刺和讥诮一般。

琅嬅既然开了口,便并不在意皇帝高不高兴了,笑意愈发轻柔,如雪过初晴时的融融日光一般,隐藏着看似柔软的蓬松堆雪下尖锐的冰棱:“臣妾身为皇后,关怀六宫就是臣妾之职。皇帝登基政务繁忙,不及追封潜邸旧人,臣妾自然该为皇上记着,也为早去的青樱妹妹求一求皇上的恩典。”

皇帝的眼睑微微垂着,再想起青樱,眼前浮现的却不是少年时凑在自己身边笑语呢喃的外戚家的格格,也不是入府后时时念着“墙头马上”追忆旧情的糊涂妾室,而是一张青白发灰的、死寂的面孔。

他突然想明白汉武帝的李夫人至死以被覆面、不肯见君的缘由了,印象最深刻的变成了那样的形象,实在难勾起往昔的旧情,更难生出什么爱怜惋惜之情了。

皇帝的嘴角抿得比平日紧了些,紧成一条锋利的线,半晌才道:“青樱是朕在潜邸时的侧福晋,论理总该册为一宫主位的,只是她偏偏是景仁宫娘娘的侄女,若是追封高位,恐怕皇额娘知道了,心中也是不欢畅的。”

“为着皇额娘,少不得要暂且委屈青樱了,就追封位为贵人,灵柩暂安于东直门外,待妃陵修建好后再入葬妃陵就是了。”

琅嬅倏然睁大了眼睛,此刻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惊讶了。

只追封为贵人?

照着旧例,妃嫔或是生前冲喜,或是死后追封,总是要比平日里的位份高一级的。青樱仅仅为贵人,那也就是若她仍活着,岂不是就只为常在了?

到底那一夜是出了什么事儿,才能让皇帝对青樱的态度变化这样大,心中对青樱的芥蒂这样深?深得莫说是死后哀荣了,就连体面也不曾给青樱留下几分。

琅嬅微合朱唇,颤动着的睫毛下乌黑的瞳仁中写着讶异与困惑。

她抬起眼,还未筹措好词语来说些什么,却先直直地对上了皇帝的视线。

在那样审视的目光下,琅嬅眨眼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骤然想起太后在那个清晨嘱咐的话来,“皇帝未必不会疑心哀家将一切告知于你,往后兴许会对你多加试探。”

这恐怕就是皇帝的一次试探了吧。

青樱是皇帝的侧福晋,除非青樱犯下大错惹怒皇帝,否则断无连一宫主位都不是的道理。

皇帝故意给出区区一个贵人之位,就是要试探她的反应。

若是她从太后处知晓了青樱的所作所为,那她想来就不会对皇帝厌弃青樱有所不解,更不会为皇帝不肯许给青樱高位追封而震惊。

琅嬅背后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只觉得如芒在背一般。

若非太后早有预备,特意不告知自己,皇帝这样随时状似无意的考察试探,自己是否能保证次次不落入他设下的圈套中呢?

都说知子莫过母也,最能摸清楚皇帝性子的,还是太后这个养母。

琅嬅强压住心绪的波动,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像是要说什么,又像是难以启齿一般,抿了抿唇才为难道:“皇上对皇额娘一片孝心,臣妾与您的心思是一样的,自是皇额娘最为要紧。只是——”

她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臣妾想着,皇额娘虚怀若谷,哪里会真心与青樱一个小辈计较?说不定看在皇上的情面上,对青樱妹妹爱屋及乌也是有的。若是臣妾和皇上这样揣测皇额娘,恐怕反而将皇额娘看小了去。”

“再者,青樱妹妹到底是先帝钦赐的侧福晋,又是皇上亲自求娶入府的,若非小产而逝去,想来也能为皇上顺顺利利地生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论资历、论出身、论子嗣,青樱妹妹都该是一宫主位才是。只追封一个贵人之位,委屈了妹妹是小,折损了先帝和皇上的颜面才是臣妾天大的不是了。”

既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一个贤良的不知内情的皇后该怎么做,她就该怎么做。

皇帝静默了一息,目光在琅嬅脸上睃巡:“朕观皇后从前并不算喜爱青樱,如今倒是肯为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