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价从上百文一路降到几文,哪怕百姓手头最为拮据,也能咬咬牙给孩子买上一本。
这便是‘有教无类’的开端!
只是...敢为天下师的代价,却是要让那孩子成为众矢之的,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心绪纷乱间,孔颖达放下车帘,心里的急切又多了几分,催促马夫道:“再快些!”
趁现在世家尚未行动,他要赶去汤峪,看看李承乾的腿,更要提醒李斯文,万事小心。
就算陛下有护着他的意思,但世家的恶意,远比想象中的沉重。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门,径直朝着汤峪方向疾驰。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一阵清新的草木香,车夫的声音传来:“大人,汤峪到了。”
孔颖达刚走下车,就看到一个身着灰色道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道从庄里走出。
孙思邈!
当年他受曹国公邀请,入宫为皇后诊治病情,两人曾有一面之缘。
孙思邈迎面撞上孔颖达,微微一愣,便笑着迎了上来,拱手做揖:
“敢问可是孔大家当面?”
“不敢称大家,药王称老夫‘冲远’便好。”
冲远是孔颖达的字,只可惜,自己出身贫困,及冠时已经再无长辈赐字。
孙思邈心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笑着点头:
“当是如此,还没请教,冲远居士所为何事而来,太子殿下的腿疾?”
“正是。”
孔颖达连忙上前,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还没请教孙道长,太子的腿怎么样了?”
孙思邈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与荣共焉的神情:
“殿下恢复得相当不错。
今日换药时,老道检查了石膏下的伤口,骨痂长得很结实,想来再休养几个月时间,便能拆下石膏。
恢复如初不在话下,若能遵从医嘱,好好锻炼,骑马射箭也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孔颖达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不知有多少次在深夜惊醒,看着案头堆积的太子课业卷宗。
满心无奈,却又只能扼腕长叹。
帝王之家最容不得废人,‘太子望不似人君’的风闻愈演愈烈,朝堂上只怕早已暗潮涌动,磨刀霍霍。
但此刻,孙思邈的话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乌云,将他心头的绝望彻底驱散。
孔颖达喉头滚动,几乎要落下泪来,眼眶泛红却又强撑着大学士的威严,顾不上细问,只顾着高兴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他喃喃重复着,声音比平日沙哑许多:“不知太子现在在何处?还有蓝天县公,他如今何在?”
“殿下正在病房里看书,至于小公爷,应该还在长安里卖肉,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该返程了。”
孙思邈指了指不远处的卧房,“孔大家先去见见殿下吧。
等小公爷回返,老道便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前来拜见。”
孔颖达连忙摆手,叫住准备给自己引路的孙思邈:
“道长不必麻烦,老夫先去看看太子,至于蓝田公...还请道长吩咐家仆一声,让他们过去催促一二。”
说罢,便朝着病房走去,脚步踉跄,这才惊觉双腿隐隐发软,生怕听到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