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思不得其解的任士洪决定先不要匆忙做出判断,等等后续消息。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隐忧“朴知中在做什么?”
“应该还在天使行辕备询。”尹龟寿想了想“从平壤出来,中堂大人就时不时与朴知中长谈。”
任士洪皱皱眉头,说实话,他是信不过朴元宗的。其姐升平府大夫人朴氏年初病故,任士洪怀疑其实是朴元宗杀得。至于原因?大王听说了大明小阁老的逸闻,就就同样年过五十的升平府大夫人在宫内住了一个……月。原本大王打算等升平府大夫人回家过节后,再将对方接入宫内的。偏偏对方回到家没几日,就传来了死讯。
大王自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免了朴元宗的京畿道观察使泄愤。这次迎慰使团成员原本没有此人,也不晓得他走了谁的门路,又得了知中的差事加入其中。虽然对方在江边大礼议之争时,挽回局面,可任士洪总感觉不妥。故而在平壤时,派对方到郑直跟前听用。一方面是探查郑直的真实意图,另一方面则是借机观察朴元宗。可将近一旬的观察,此人并无不妥。
“大人。”此刻外边传来动静,是任士洪的伴送舍人“金检律求见。”
任士洪挥挥手“嘢。”
金检律是义禁府检律金有谦,这次也在迎慰使团内。任士洪之所以放心大胆的留出空当,就是因为此人守在驿馆。
尹龟寿起身,退了出去,关上门。对方的身份特殊,并不是义禁府的,而是在大王挑选刑名老手组建的‘密威’效力。故而,身份哪怕是对同样效忠大王的义禁府也要保密。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伴送舍人的声音。任士洪回了一声,片刻后,金有谦走了进来跪拜行礼后道“时才朴知中找到卑职,讲时才中堂大人将与他同屋的孙办事喊了去。”
任士洪眉角一扬,不动声色道“金检律怎么看?”
“卑职认为士林罪人的图谋还没有成。”金检律答非所问“可是中堂大人也心动了。据卑职打听到的消息,这位孙办事虽然位卑,却因精通刑名深得中堂大人信用。”
任士洪看向屋顶,沉默不语,良久之后道“需要一个契机?”
“卑职也是这么认为的。”金检律赞同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中堂大人就算要插手,也要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任士洪点头赞同。大明虽然是上国,却也不能肆意插手藩国细务。否则难以服众,况且郑直如今在大明也是危如累卵。只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理由,才能让郑直光明正大的介入。心中不由好奇,崔世珍究竟用什么打动了郑直呢?以至于身为泥菩萨的对方,依旧想要火中取栗。当然,这与目下无关“后天郑中堂要去祭拜宣圣庙,看来士林罪人们准备孤注一掷了。”
“卑职也是这样想的。”金有谦躬身道“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在没有机会了。”
任士洪也不废话,立刻拿起纸笔迅速的写了起来。待写完之后,摘下腰间茄袋,拿出一枚银色印章盖上,这才将纸装进封套,用火漆封好“立刻去打围场抽调兴义卫一百骑卒,明日入夜后在碧蹄馆西南十五里的树林中等候。”
‘吔!’金有谦应了一声,接过了信封,退了出去。
任士洪却又拿起笔,在一张信纸上写了起来。
“卑职进来了!”不多时,外边传来动静,尹龟寿打开门,躬身走了进来。看到任士洪正在写东西,也不再吭声,关上门,跪坐在刚刚的位置。
“立刻赶赴汉阳,你务必要将这封信亲自交给大王。”不多时,任士洪写好,同样用刚刚那枚印佥书。待用火漆封好之后,递给了尹龟寿“如果在明日午时前没有见到,就送去左议政那里。”
左议政慎守勤,乃是王亲,对方的妹妹就是王后慎氏,而女儿则是大王亲弟晋城大君的夫人。可以讲,与任士洪同样是大王的亲信,不过二人性格不合。只是目下,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吔。”尹龟寿应了一声,双手小心接过信,揣进怀里“大人若是没有吩咐,小的就告退了。”
任士洪回了一声“去吧。”
尹龟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任士洪并没有理会,待收拾稳妥够,又拿起《郑注五千言》读了起来。
自从大王登基一来,共发动了两次士祸(戊午士祸、甲子士祸),可是目的却不一样。第一次士祸打击的是把持台谏权的士林派,第二次士祸主要打击的是日益‘凌上’勋旧派。而第一次士祸时,勋旧派是大王的得力助手。
偏偏今夜自个刚刚离开驿馆,崔世珍就过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士林派和勋旧派联手了?
有了这个前提,再看朴元宗和金有谦,似乎就可以想清楚崔世珍为何会离开行辕了。朴元宗曾经做过义禁府同知,换句话说,金有谦与朴元宗讲的都不能完全相信。这些宵小故布疑阵,目的就是获得兵权。可花了这么大代价,才弄到一百士卒能做什么呢?那些士林罪人难道就想不到?总不会以为他为了抓捕这些罪人会调动数千大军吧?
奈何直到外边传来晨钟之音,任士洪都琢磨不明白。想到一会又要到郑直那个北侉子跟前丢丑卖乖,他不由得深呼吸。想来明日宣圣庙一定是腥风血雨,对方的脸上更加无光了。毕竟堂堂上国辅臣,竟然被自个和那些士林罪人、勋旧罪人连番做法。可那又如何?谁让你不敢动手呢?
想到这,任士洪不免得意,大明有句古话‘落架凤凰不如鸡’。很好,很有道理。起身伸个懒腰,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茄袋,身子一顿。他懂那些士林罪人的目标了,大王赐给他的银印。有了这个印,再伪造他的花押,可以从开城打围场调出一卫,将近五千士卒。
换句话说,那些人如此大费周折,根本就是掩人耳目。那么,他从汉阳调二百军是不是太少了?毕竟这一百军士是他批准的,人家都要做不臣之事了,又怎么可能循规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