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山长水阔。时光荏苒,三百年的岁月如白驹过隙,于历史长河中不过一瞬,然对苍茫西域而言,说长不短。
三百年,足以让黄沙掩埋古城的残垣,让驼铃湮灭于风沙的低语。足以让一代英豪化作碑文上的刻痕,也让新生的剑锋在暗夜中悄然出鞘。
苍茫西域的大格局基本没有改变,却也在无声处涌动着暗流,不断涌现出后起之秀,如荒原野火,焚尽旧痕,燎原不息。
而这世间,最不缺乏的便是英才辈出,如星河倒悬,璀璨不绝,每一颗都曾燃烧过自己的命途。
佛道半祖始终如一,如一座孤峰矗立在时间之外,静默地守在大禅天中,遥望至尊墓,衣袂未动,目光未移,未曾闭关潜修,亦未曾入世争锋。
他像一尊被岁月遗忘的石像,却又有呼吸如古钟,心跳似雷音。
缔书生透露给他的信息,虽不甚多,却句句含机,如夜露滴落心湖,激起微澜。
只要存在一丝获取至尊法的希望,哪怕如萤火微光,他都不会轻言放弃。
许多修士都将觉得要想迈入更高的境界,就必须有大机缘才可以。
他们不向内求,反寻外物,实在是倒反天罡。眼界限制了他们的格局,所以他们的路,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
佛家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佛陀劝人放下,然佛自身却未能真正放下,半祖守墓三百年,守的何尝不是一段放不下的因缘?
那墓中所留的至尊仙法,正是他此生无法超脱的“执”。
中洲,缔书生的居所栖贤雅筑,四个温润如玉的字,不张扬却尽显风骨。这里既非金碧辉煌的府邸,也非荒凉孤寂的茅屋,而是一处依山傍水,茶香墨韵的清修之地。
青竹掩映间,书阁飞檐轻挑,檐角铜铃随风轻响,如智者低语;院中石径蜿蜒,落花无痕,茶烟袅袅升腾,与山雾交融,仿佛将人间清欢酿成了道。
然而,轩辕苍渊那高大雄壮的身影在此却显得格格不入。他如一头来自星空外的苍狼,周身散发着铁与血的气息,脚步沉重,踏碎落叶,惊起栖鸟。
缔书生遥望西域,目光复杂,如云海翻涌。风掠过他斑白的鬓角,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在替他诉说那些无法出口的算计。
“真的不用去管吗?”轩辕苍渊沉声问道,声音如铁石相击,震得竹叶微颤。
“佛道半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你若劝阻,他反会将你视为死敌,却又是何苦?”缔书生眼神淡漠如古井无波,仿佛早已看透因果轮回。
“那无道之修又该如何?”轩辕苍渊仍想将那人带来中洲,面见神皇。
他不能容忍一个不受控的存在游离于天命之外,不受神皇差遣。
“不必劳烦天帅大驾了,时候一到,他自会前来中洲。”缔书生神秘一笑,嘴角微扬,却无半分暖意,倒像是洞悉一切后的悲悯与冷然。
“我真是讨厌你这说半句留半句的臭毛病。”轩辕苍渊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步伐沉重如踏在命运的边界线上。
“时机……”缔书生喃喃感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尚未成熟啊……”
他抬头望向天际,云层深处似有雷光隐现,仿佛天地也在等待那个不可知的“时”与“机”。
三百年的时光悠悠而过,如长河奔涌,无声无息间洗尽尘世浮华,也悄然将吴界推向了修道之路上的巅峰之境。
在这段岁月中,他在至尊墓里,与天地隔绝,却与大道共鸣。正五行传承的血液全部被太初神树吸收,他已将五行本源熔铸于数中,举手投足间,皆可引动天地法则,正逆轮转,生灭随心。
这三百年的参悟,不仅让他彻底掌控了传承血中的玄奥仙法,更使他的道心如磐石般坚不可摧,意志如星辰般永恒。
然而,对于那至刚至阳,凌驾万法的雷霆之道,他却始终未予过多倾注。这并非因雷道之巅已有真祖镇压古今,令后人难以企及,而是源于他内心深处那份绝对的自信。
他的攻伐手段,早已繁复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以混沌气海为根基,吞吐天地元气,化生万物本源。以五行仙道为序列,演绎生克变化,演化诸天万象。
水火相济、金木交冲、土御四方,五行合一之际,可凝成“混元五行劫印”,一击之下,山河崩裂,虚空成墟。
他的力量,已臻至一个前无古人的恐怖境地,哪怕不动用雷霆,亦足以横推同阶,镇压一切敌手。
他未曾系统修习过仙君级别的术法典籍,未曾拜入名师门下研习秘术,却凭借正五行仙道的无上推演之能,自行参破了“断肢再生”的秘法。
肉身一旦受损,只需心念一动,五行之气便如春潮复苏,迅速重塑肢体,再生血肉。
除非被超越自身一个大境界的绝世强者一掌粉碎肉身本源,或元神遭致命重创,否则,寻常仙君级别的攻击,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罢了。
他的生命力之顽强,已近乎不死不灭。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眉心深处那株太初神树,历经三百年的滋养与蜕变,在汲取了六滴珍贵无比的道君传承之血后,每一片叶子都流转着混沌色泽,仿佛承载着一方小世界的演化之力。
神树摇曳间,七彩光芒如仙霞垂落,环绕周身,形成一道近乎法则层面的防御结界。
七彩圣光一旦展开,同境界修士的攻击落在其上,如同雨打浮萍,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几乎达到了万法不侵的境地。
此刻的吴界,静立如渊,却似藏有亿万雷霆于体内,混沌气海在他丹田中缓缓旋转,宛如一方初生的宇宙,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如电,穿透虚空,竟在虚空中留下两道淡淡的裂痕。
他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之中,感受着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识中澎湃的道韵,良久之后,发出一声悠长而深邃的叹息,仿佛在与岁月对话。
时光荏苒,他也该回师门走一遭了,去看一看那久违的山门,去会一会那些曾经的故人。
“前辈,吴某就此别过!”吴界转身,对着虚空微微抱拳,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刹那间,他面前的虚空如镜面般泛起层层涟漪,金色纹路交织浮现,化作一扇璀璨夺目的光门,门后似有星河流转,通往未知的远方。
他缓缓戴上漆黑如墨的兜帽,遮住大半张面孔,唯留下颌刚毅冷酷的线条,在幽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凌厉。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步跨入光门,身影如烟消散,彻底脱离了至尊墓的禁制领域。
就在他踏出至尊墓的瞬间!
“轰!轰!”
两股浩瀚如渊、压迫万古的气息猛然降临!佛道半祖盘坐莲台,双目骤睁,金光迸射!
阵仙道姚道君手持玉尺,神识如网,瞬间锁定了那道从虚空中走出的身影。
当他们试图窥探其真容时,却被那黑袍上流转的古老铭文所阻,那些符文仿佛来自太初时代,蕴含着屏蔽天机、隔绝神识的神秘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