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世界,天阳城中,英武殿内。
修炼了秦皇帝诀的神武帝,身着九龙盘绕的玄色龙袍,高坐于丹墀之上。
他龙目微阖,眸底却似有雷霆隐动,长须如墨瀑垂落,盖过下颌,在殿中烛火摇曳间,泛着幽幽光泽。
他以皇朝气运为薪柴,焚身炼道,修为已是九境仙人。
非但不见老态,反似逆天改命,白发转青,肌骨如玉,恍若重回壮年,气血如江河奔涌,隐隐有龙吟之声自体内回荡。
仙师羽化已然许多年了,当年由吴界亲手调教的那批子弟,如今多已承袭父爵,执掌权柄,成为大夏皇朝的中流砥柱,镇守四方。
当年神武帝亲率铁骑出征,耗尽明剑山的剑字令牌,于苍茫雪原之上,正面击败拓拔听风。
那一战,血染黄沙,剑气裂云,西北草原王庭为之胆寒,举族远遁大漠深处,不敢南望。
自此,大夏铁蹄先踏破西北草原,蛮夷俯首,后直入南部十万大山,妖瘴退散。神武帝御极之年,终成一统神州之伟业,万里江山,尽归大夏版图。
而今的大夏,如日中天,强盛至极。江湖中那些昔日桀骜不驯的仙人剑客,也纷纷收锋归鞘,俯首称臣,甘为朝廷鹰犬,重建三十二楼,着玄衣行走于暗夜之间,执令如律。
神武帝微微侧目,目光如电,穿透重重殿影,直落向天元殿方向。
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眸中寒光一闪,低语如雷:“仙师,即便没有你,朕亦能令大夏千秋万代,名垂青史!”
话音未落……
嗤!
一道剑光,自九天之外劈落!
这剑,快得不像人间之物,似自虚空中凭空凝成,通体泛着寒芒,杀机如霜,撕裂夜空,破开皇城阵法,直取帝王眉心!
剑未至,气先临,殿中烛火尽灭,梁上尘灰簌簌而落,连空气都被这一剑斩破,向两边退散。
“轰!”
神武帝怒哼一声,一掌拍出,紫金龙案应声碎裂,木屑纷飞如雨。
他腾身而起,周身金光暴涨,磅礴修为化作一条丈余长的金龙,龙吟震天,鳞爪飞扬,自体内盘旋扑出,龙口大张,硬生生咬住剑锋!
铿!
金铁交鸣之声刺破耳膜,如龙吟虎啸,余音绕梁不绝。
剑气与龙气激烈碰撞,激荡出的气浪席卷四野,殿柱震颤,琉璃瓦片如雨坠落。地面龟裂,蛛网般的裂痕自龙足之下蔓延开来,整座英武殿都在崩塌。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神武帝声如雷霆,双目怒睁,金龙咆哮,龙躯缠绕剑身,欲将其碾碎。
刺客不语,只一声冷笑,如寒泉滴石。
他踏步而前,足下空间开裂,一抬手,竟自龙口之中强行抽剑而出,剑锋带起一串火星,如星火燎原。
“狗皇帝!可还记得我!”
那人一袭玄衣,披风猎猎,面如冷月,眼中却燃着焚心之火。正是当年吴界训练的七十二人中,唯一叛出大夏的季相之子,季玉堂。
神剑杀无赦轻颤,似在低吟,剑身之上,隐隐有血光流转,那是饮过无数高手之血的证明。
此刻,剑尖直指帝王,杀意如潮,席卷全场。
“孤身一人刺王杀驾,好胆!”神武帝一声低喝,声如雷霆滚过殿宇。
滔天修为轰然爆发,如怒海翻涌,呈环形向外席卷。整座英武殿在刹那间崩塌碎裂,梁柱断裂之声如龙吟哀鸣,瓦砾纷飞,烟尘冲天!
轰鸣声中,季玉堂提剑倒飞百丈,足尖在虚空连点三下,才堪堪稳住身形。他衣袍猎猎,发丝飞扬,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仍昂首挺立。
抬眼望去,数不清的甲士如潮水般涌至,刀戟如林,寒光映日。
更有江湖高手隐于暗处,气息如渊,杀机锁魂,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天地似也为之凝滞。
“当年我爹劝你收敛好战之心,与民生息,不过是一条劝诫而已,何至于抄家灭族,血洗忠良满门!”
季玉堂眼中怒火如焚,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仿佛自九幽深处掘出的控诉。
“你曾许他‘君臣相得,共治太平’,可曾想过,那一夜的血,至今未干?”
“这就是你的遗言?可笑!”
神武帝傲立虚空,神色漠然,眸光如冰封的深潭,不辨喜怒,却有无形威压如山岳压顶,“忠逆之辨,岂由你定?朕之天下,不容私议。”
“哼,你这般穷兵黩武,可曾真正见过百姓的疾苦?”季玉堂朗声呵斥,声震九霄,如钟鸣鼓应,字字铿锵。
“多少村落十室九空,田地荒芜,野狗食尸!多少人家挂满缟素,孤儿啼哭于空堂!你以无数人的白骨铺就你的王座,以千万人的哀嚎谱写你的功业。真当天下人皆是你大夏李氏一家之奴仆,任你驱策屠戮吗?”
“你懂什么!”神武帝猛然站起,龙袍鼓荡,周身气机如烈焰腾空,声音如九天雷劫落下。
“朕少年时扫平四国,马踏山河!青年时一统神州,四海归一!如今再得秦皇帝诀,参悟长生之道,朕便是永世天子!”
“一代人的死算得了什么?为开疆拓土而死,是荣耀!为千秋伟业而亡,是不朽!大夏朝堂,何曾亏待过他们的遗孀?何曾遗忘过阵亡将士之名?朕赐他们爵位,封他们祖坟,立碑铭功!这,便是朕的仁政!”
“仁政?”季玉堂冷笑,眼中尽是悲悯与讥讽。
“你心中只有皇权霸业,何曾真正低下头,看过一眼满城缟素,家家供灵,户户哭子?你所见的,不过是史书上的‘武功赫赫’,却看不见黄土下埋着的,是无数无名者的白骨与眼泪。”
他顿了顿,剑锋轻颤,似在呼应主人的心绪,声音却忽然低沉下来,却更显坚定。
“你不是还想收服三方小世界吗?十日后,我等在东海之滨,碧波万顷之上,与你一战!你若胜了,明剑山与无忧界,皆归顺于你,再不反抗。你若不来……天阳城,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也是大夏气运的终焉之所!”
神武帝眼中杀机如电,流转不息,仿佛有千军万马在瞳孔中奔腾。他缓缓抬手,五指张开,如握乾坤。
刹那间,无数甲士齐齐出手,刀光如雪,箭雨如蝗,江湖高手亦暴起发难,真气纵横,天地变色。
季玉堂长啸一声,手中神剑横扫,剑光如银河倾泻,斩出一个百丈方圆的血圈,尸横遍野,血染长空。
他身形一掠,如孤鸿破云,消失在苍茫天际,只留下一句低语,随风飘散:“十日之后,东海屠龙!”
“十日……东海……”神武帝立于废墟之上,望着天边残影,冷冷一笑,声音低沉却如铁铸。
“仙师已死,刀仙与吴界都已飞升,这世间,再无人能挡朕之伟业!待朕踏碎东海,吞尽三界,这天下,终将只闻一个声音!朕的声音!”
此刻,迁至大夏南部的雁留山下,迎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暮色如墨,山风卷起残叶,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远处山道上,风声踏碎枯枝,不疾不徐,却似踏在人心之上。
为首一人,身着火红长袍,袍角猎猎,如燃起的烈焰,背负一柄寻常铁剑,剑鞘斑驳。
正是新任明剑山主,陈非尘。杀生剑出,万剑臣服,他已多年不履中原,今夜却踏月而来。
他左侧,是以步停为首的众多九境剑仙。步停一袭青衫,腰悬神剑不周,眉目淡然,仿佛不染尘世烟火,可谁都知道,他一剑出鞘,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其身后诸剑仙,或负古剑,或执长锋,皆沉默如石,却自有一股凌厉剑气,割裂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