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也有些小得意地收回手,指尖那点淡金色光晕悄然散去。他背着手,特意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窗框崭新,棱角分明,与墙体契合得严丝合缝,心里那点小得意刚冒了个头,随即就被一股微弱的心虚覆盖——刚才光顾着快速塑形以满足实用性,指令下得仓促了些,忘了考虑表面的美化处理。完美坚硬的原木是好,但光秃秃的,没有上漆也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有点朴素过头了,甚至略显寒酸,不够气派,不符合王老板这杂货铺的气质。他下意识地、带着点炫耀和“求表扬”心思地,扭头看向旁边巷口站立的黎瓷,挑了挑眉梢,眼神里全是“怎么样?小爷我这手活,不比那破钉子上不得台面的诡异力量牛逼、实用、高效多了?”的得意。
黎瓷依旧环抱着双臂,仿佛置身事外的冰冷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那崭新的、却因未经任何修饰而显得有些简陋粗糙的原木窗框,再看看清风那张明明写满疲惫却强行挤出“快夸我”、“求认可”的郁闷脸孔,唇角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下撇动了一下,弧度冷硬。随后,清晰而毫不拖泥带水地吐出了两个精准无比的评价:
“糙。”
“没玻璃。”
清风:“……” 他刚想张嘴反驳这简直吹毛求疵的差评,话头还在喉咙里打转,黎瓷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赤着脚,毫不在意地踩着冰冷而碎石散落的泥泞地面,步履稳定,头也不回地朝着客栈方向走去,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初升的朝阳金晖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得如青竹般的背影轮廓,小腿上那块金疤随着她坚定的步伐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每一次闪动都带着金属的冷感,亮得刺眼。
清风被她这两个字噎得喉头一哽,心口一堵,对着那在自己眼里明明挺不错的原木窗框闷闷地运了半天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妈的,要求也太苛刻了吧!玻璃?这破地方有那玩意儿吗?心里吐槽翻滚,但好胜心(或者说是不想在黎瓷面前丢脸)还是占据了上风。他猛地一咬牙,舌尖都尝到了点铁锈味,指尖那本来就因为再造窗框而显得黯淡稀薄的金色光晕,再次顽强地、微弱地挣扎着亮了起来,汇聚成一点微弱星芒,对着窗框的方向坚定地虚空一点!
“权限指令:物质附加·无机透明高强度硬化层叠加!目标:窗棂全覆盖!结构均匀!”
意念带着一丝狠劲注入!
唰!
只见空气中细微的能量波动泛起涟漪,一层肉眼可见的、晶莹剔透、光滑如水晶、厚度均匀一致的透明物质瞬间覆盖了原木窗框的每一个窗棂部分!材质仿佛超越了凡俗的玻璃,呈现出一种凝固空气般的纯净质感。金色的阳光毫无阻碍、畅快地穿透而过,在杂货铺昏暗的室内投下几道明亮方正的光斑方块,清晰规整。那透明层表面光洁至极,甚至隐隐折射出边缘淡淡的七彩虹光!
“这下总行了吧!有框!有最好的‘玻璃’!五星级酒店的规格服务也不过如此了!”清风没好气地朝着半敞的客栈破门方向吼了一嗓子,带着点愤愤不平的宣泄感。吼完,感觉身体里那点支撑的力量又被无形的管子抽走了一丝,整个人更虚了。
客栈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传来,连一丝风声都欠奉。黎瓷显然对这个“升级版”也缺乏表达满意的兴趣。
王老板却已经按捺不住激动,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新窗前!他伸出肥厚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那冰凉光滑、如同天然水晶般的神奇“玻璃”,触感温润细腻,绝非凡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抖,激动、狂喜,甚至夹杂着敬畏的情绪让他那张圆胖脸上的肥肉全都在抖动,堆起一个巨大的、谄媚又感激涕零的笑容,声音都走了调:“行!太行了我的爷!神仙手段!天老爷显灵啊!谢谢清风大佬!谢谢大佬再造大恩啊!”他搓着手,激动得甚至想当场给清风跪下磕几个响头。
清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带着点疲惫和不耐烦,算是勉强接受了这迟来的、夸张的赞美。他低下头,抬起手仔细看了看自己那愈发苍白的手指尖——那点象征着权限力量的淡金色光晕,在连续两次强力操控物质之后,已经变得极其暗淡、稀薄,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一股熟悉的、仿佛熬夜几宿掏空了身体的虚弱感,正从脊椎骨深处隐隐蔓延开来,带着针扎般的细密酸疼。这新到手的权限能力是好用,简直就是随身携带的万能修理魔法棒,但消耗也是实打实的剧烈。看来以后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也不能像以前懵懂无知时那样挥霍无度地乱砸了。蓝条告罄的感觉,真他妈难受。
另一边,铁匠铺方向的喧闹和灼热达到了新的高峰。李铁匠和几个壮得跟牛似的玩家伙计终于凭着死力气和简陋的滚木撬杠,连推带拉、震天响地喊着号子,像移动一座山般,将那尊沉重得离谱的冰雕彻底弄进了铁匠铺那塌了半边、像个破帽子的棚子里。早已准备好的焦炭被塞进炉膛,有人拼命鼓动着那架破损拉风箱的破烂风箱,炉火很快在呼啸的风声中轰地一下燃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空气,温度在狭小的空间里急速攀升。
冰雕被粗暴地架在距离炉火最佳热力点不远的位置,极致的寒冷与狂暴的炽热悍然对撞!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滋滋声爆豆般响起,仿佛冰与火在相互嘶吼缠斗!浓密如牛奶、甚至带着灰黑烟气的白色蒸汽如同蘑菇云般猛然爆发、膨胀,瞬间弥漫充斥了整个铁匠铺狭窄的空间!滚滚热雾混合着冰霜融化的水汽,将炉火的光亮也遮蔽得影影绰绰,几乎看不清里面具体的人影轮廓,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和木材燃烧的爆裂声从雾中传来。
“加火!使劲加!往死了加!把火烧得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旺!!”李铁匠的怒吼穿透了厚重的蒸汽,显得遥远而模糊。他显然已经脱掉了碍事的破袄子,赤着满是汗水和炉灰油污的精壮上身,肌肉在昏暗蒸腾的火光雾影中偾张起伏。他拎着那柄沉重的大锤,虎视眈眈地守在旁边,只等覆盖在冰雕上的厚实冰层化得足够多了,就要举起象征着人类愤怒的锤子,狠狠砸向这带来灾祸的铁疙瘩!
清风离铁匠铺还有十几步远,但那灼热的气浪和蒸腾的白雾已扑面而来。他看着那冰雕在炉火无情的炙烤下,巨大的轮廓在浓雾中艰难地显现。冰水混合着可能存在的、无法凝结的冷凝液滴滴答答,不断滴落到下方烧得通红的焦炭火堆里,瞬间蒸发,激扬起更大片的、带着焦糊味的白色烟柱,空气浑浊不堪。锈迹斑斑、布满弹坑般坑洼的铁皮躯壳正越来越多地暴露在高温中。然而,心里的不踏实感不仅没有减轻,反而随着冰雕躯壳的展现越发浓重。那破钉子虽被黎瓷一脚踹碎了能量核心,波动也几乎微不可闻,但直觉在尖锐地提醒清风——这事儿,恐怕根本就没那么容易结束!特别是……
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瞬间跨越人群,钉在了那个正在另一边忙活的庞大身影上——熊霸天下。
这个傻大个儿正热心地忙前忙后,帮着哭丧脸的王老板和惊魂未定的卖菜大娘收拾被砸得稀烂、满地狼藉的菜摊子。他吭哧吭哧地弯着腰,全身肌肉绷紧发力,去搬一块之前被失控锤风扫到、压扁了整整两筐鲜菜的沉重青石磨盘。随着他的用力,那条本就不算结实的粗布裤腰带被肚腹的力量死死勒紧!
就在这腰腹紧绷、布料深陷的瞬间,肚脐眼下方三指宽处,那颗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钉在腰带上的诡异“黑纽扣”,恰恰被一道穿过铁匠棚顶空隙、斜射下来的、明亮刺眼的阳光捕捉个正着!
清风原本有些疲惫涣散的瞳孔骤然间收缩如针尖!
那玩意儿……真的不对劲!
刚才还仅仅像一块带着自然裂纹、死气沉沉、如同烧焦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劣质煤渣样的黑色石头片子。可现在,借着这道直射下来的天光,他竟然清晰地看到——那些原本清晰、深刻的细微裂纹,似乎真的……变浅了!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变得模糊,如同伤口在某种力量下正缓慢愈合!而且,在强烈阳光的穿透下,那黑色晶体最核心的深处,似乎有极其极其微弱的、如同活物核心脉搏跳动般的一道幽暗光泽,正极其缓慢、异常隐晦地流转了一下?!那绝对不是自然反光能造成的效果!
“喂!熊大!熊霸天下!”清风心里警铃大作,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急切地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