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人力资源部，小露正对着电脑核对名单，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见李总和天爱进来，她慌忙起身：“爸？您怎么来了？”
李总没看她桌上的文件，径直走到她面前：“手里的事交给副手，跟我回家。”
小露愣住了：“可是子公司那边的人员还没最终敲定……”
“天爱会盯着，”李总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妈走之前跟我说，再忙也不能亏了孩子。以前是我忽略了你，现在，听我的。”
天爱秘书适时递上燕窝：“小露，这是李总特意让我给你带的，他说啊，你要是再熬夜，他就亲自来盯着你下班。”
小露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眼眶忽然红了，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一直都藏在细节里。
业务部的百叶窗没拉严，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小红正对着电脑核对外贸订单，听见高跟鞋声抬头，脸上的笑像浸了蜜：“董事长这阵儿怎么总往基层跑？是不是怕我们偷懒啊？”
李总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指节轻叩扶手：“集团铺得太大，子公司藏没藏问题，坐在总部看不真切。你带审计部的人下去，不是挑错，是帮她们查漏。”
天爱秘书挨着沙发扶手站定，白色包臀裙的裙摆随着她整理文件的动作轻轻晃，插了句嘴：“小红总上周还跟我说，南区子公司的回款慢了半拍，怕是流程上卡了壳。”
小红手里的笔转了个圈，指尖点了点桌面：“我正打算这周五下去。浅幽和荷露是审计部的尖子，尤其浅幽，去年查出来三家子公司的库存账实不符，眼睛毒得很。”她忽然笑出声，“就是荷露胆子小，上次去子公司审计，被分公司经理怼了两句，回来偷偷哭了半宿。”
“胆子小但心细。”李总端起天爱递来的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让她们跟着你，正好练练胆。子公司需要什么支持，不管是资金还是技术，你直接签字报批，不用事事请示。”
小红挑眉，笔杆在掌心敲了敲：“董事长这是给我尚方宝剑啊？那我可真不客气了。前阵子东区子公司说想上一套新的ERP系统，预算报上来三次，财务部总说再等等。”
天爱秘书翻开记事本，指尖划过某页：“财务部是怕子公司盲目投入，毕竟去年西区子公司买的智能分拣设备，到现在还没开满负荷。”
“所以才让审计部跟着。”李总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浅幽她们能算明白账，这套系统到底该不该上，上了能不能回本，让她们给子公司把把关。你呢，就负责拍板——只要确实能提效率，钱不是问题。”
小红忽然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流：“说起来，浅幽上周还跟我抱怨，说审计部总待在办公室，像关在笼子里的鸟。这下好了，正好让她们出去飞飞。”她回头时眼里闪着光，“对了董事长，要不要让市场部也派个人？子公司的新产品能不能推出去，市场部最有发言权。”
李总沉吟片刻，点头：“让市场部的老周跟着，他在终端摸爬滚打了十年，知道什么样的产品能落地。”他看向天爱，“记一下，下午让老周到小红办公室来一趟，碰个具体的时间。”
天爱秘书刚在本子上写完，小红忽然笑了：“董事长这是把我当枪使啊？带着审计和市场部下去，子公司经理怕是要连夜加班改报表了。”
“改报表不如改流程。”李总语气平淡，“咱们是企业，不是官场。子公司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支持，不是总部的官威。你告诉她们，有困难摆到台面上说，藏着掖着被审计部查出来，可就不是补流程那么简单了。”
小红从文件柜里抽出一叠子公司报表，拍在桌上：“您放心，我带队伍下去，保证既给她们送资源，也帮她们清病灶。浅幽和荷露的审计报告，我会亲自过目——要是谁敢糊弄，我第一个不答应。”
夕阳透过百叶窗移到报表上，把“子公司”三个字照得发亮。天爱秘书整理文件时，听见李总低声对小红说：“下去多听听一线员工的话，有时候，最基层的声音里，藏着集团最该走的路。”
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瓶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晕染时，李总的保温杯磕在桌面发出脆响。我正整理着当日的会议纪要，抬头看见他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常年握高尔夫球杆磨出的茧。
"小红，"他忽然开口，钢笔尖在财务报表上划出歪斜的线，"今晚陪我和天爱去吃潮州菜。"
坐在斜对面的副总裁小红正在用银质指甲锉修甲，闻言抬眼笑出梨涡："董事长这是要给我饯行？明天就要下子公司了。"她穿着件酒红色真丝衬衫，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我不动声色地将李总女儿小露今早送来的胃药推到他手边，指尖触到包臀裙的暗纹，想起今早她在茶水间揉太阳穴的模样。"李总让我订了'潮园'的包厢，"我适时开口，"您上次说喜欢那里的卤水鹅肝。"
电梯下行时，小红突然按住开门键，探身对走廊尽头喊："浅幽！明早七点半的车，别又穿那双会崴脚的高跟鞋。"穿灰西装的审计部主管抱着文件小跑过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红姐放心，我带了运动鞋。"她发梢沾着办公室空调的冷气，经过时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潮州菜馆的沉香与窗外的霓虹交织，李总夹起片鹅肝蘸糖，忽然问："这次下去打算怎么巡？"
小红转动着骨瓷杯，杯壁映出她精心描绘的眉形："先看东区的仓储物流。听说他们新上的智能系统总出岔子，订单履约率掉了三个百分点。"她忽然转头看我，"天爱，你让人把去年审计部的整改报告发我邮箱，我记得当时提到过传送带的型号适配问题。"
我在手机备忘录记下，余光瞥见李总夹菜的手顿了顿。他向来不喜欢下属在饭桌上提工作，但这次只是默默给我碗里添了勺鱼翅羹。"让市场部的老周跟着，"他突然说，"东区的新品推广方案，他比你们清楚终端反应。"
小红轻笑出声，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桌布上画圈："董事长这是要给我配双'千里眼'？"她忽然倾身压低声音，"听说南区的张总最近在搞什么'狼性文化'，要求员工每天朋友圈发工作照，我倒要看看他这狼性里有没有掺水。"
窗外的霓虹映在李总的镜片上，看不出他的表情。我低头喝汤，听见他说："北区的智能分拣线，浅幽说设备利用率还不到60%。"
"所以这次带了荷露。"小红将虾饺皮小心剥下，"那丫头虽然爱哭鼻子，但数据敏感度比谁都强。我让她带了集团所有子公司的能耗报表，打算在北区住三天，把设备排班表和生产计划对上。"
李总突然放下筷子，餐厅水晶灯的光在他发间投下细碎的阴影："去年西区买设备，董事会吵得不可开交。"他的声音像浸了冰块的威士忌，"这次下去，重点看他们的决策流程。"
小红忽然举起酒杯，琥珀色的葡萄酒晃出细碎的涟漪："董事长放心，我会让审计部把每个子公司的'筋骨'都摸清楚。"她转头冲我眨眼，"天爱记得提醒财务部，这周的付款申请我要提前过目。"
离开餐厅时，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我的裙摆。李总突然叫住我："明天让小露把集团各子公司的员工满意度调查报告整理好，"他的领带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小红这次下去，要听真话。"
我看着他钻进黑色轿车的背影，想起去年他在年会上说的话："子公司不是藤蔓，是树根。"手机突然震动，小红发来条消息："明天让浅幽带录音笔，北区王总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霓虹灯在江面上碎成粼粼的光斑，我按下发送键："知道了，红姐。要给您带胃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