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依然沉默,但少女紧绷的肩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战术服的接缝处,感受着碳纤维织物粗糙的纹理。
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不过是身体在面对未知触碰时的本能防御,就像荒野中的幼狼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温度。
走廊深处传来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均匀的呼吸。
在这规律的背景音中,少女困惑地观察着陈树生的表情。他的眉梢比平时放松了几分,嘴角的线条也不再那么锋利。
但最令她在意的是那双眼睛——平日里如同精密瞄准镜般冷静的眼眸,此刻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度。
这不是命令。
少女敏锐地意识到。头狼下达指令时会有特定的气场,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
而现在,她感受到的更像是一种......安抚?
就像母狼用鼻尖轻触幼崽的绒毛,不需要嚎叫,也不需要龇牙,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传递安全的信息。
“有危险……”少女的潜意识当中忽然冒出来了这样的想法,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打量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
作为漫步在荒野上的野狼,被盯上可不代表着什么好事。
金属走廊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通风系统持续发出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心跳。
陈树生的话语在合金墙壁间反弹,每个音节都带着精确到毫秒的间隔,如同被编入程序的机械语音。就在最后一个尾音消散的瞬间——
咔。战术手套的碳纤维织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少女的手指如同液压钳般锁住他的手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色,皮肤下的仿生肌腱像绷紧的钢索般清晰可见。
她的瞳孔在应急灯的冷光中收缩成两道狭长的裂隙,反射出类似夜视镜的幽绿色泽。
通风系统突然增压,气流裹挟着金属氧化物的气味席卷而过。
少女额前的碎发被猛地掀起,露出那双盈满原始恐惧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电网前最后的凝视。
她的虹膜表面泛着生物荧光般的微光,像是深海中会自发光的掠食者。
陈树生能听到自己腕骨发出的细微抗议声,骨膜摩擦产生的生物电信号直接传入他的神经中枢。
战术服的智能纤维正在疯狂调整张力分配,但少女的指甲已经穿透了三层纳米编织物,在他皮肤上刻下炽热的疼痛轨迹。
这种握力数值完全超出了人类生理极限,甚至超越了大多数战术人形的设计参数。
少女的喉咙深处滚动着次声波般的震颤,那是无法用人类语言表达的极端情绪。
她的牙齿微微外露,上犬齿闪烁着异常锋利的光泽。
陈树生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反抗——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本能反应,就像实验动物对白大褂的条件反射。
通风系统的气流突然改变方向,将她的气息送到陈树生面前:没有人类应有的汗味,只有类似新铸金属的冰冷腥气。
在那一瞬间,陈树生看到了她眼底闪过的数据流残影——那不是人类的神经活动,而是某种量子计算矩阵的运算轨迹。
少女的身体正在两种存在形态间剧烈摇摆:是保持野兽般的攻击姿态,还是展露出更危险的、被精心设计过的杀戮本能。
走廊的应急灯突然开始频闪,仿佛整个设施都在回应她体内暴走的能量波动。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通风管道的嗡鸣填补着空白。
少女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她的眼神死死锁住陈树生,仿佛要用目光在他身上烙下印记。
在这个由钢铁和代码构成的世界里,她依然遵循着最古老的生存法则——被头狼抛弃,就意味着死亡。
陈树生注意到少女的犬齿不自觉地露出唇边,在应急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的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箭矢。
这不是人类会有的反应,而是深深刻在dNA里的生存本能。
在荒野中,被族群抛弃的个体很快就会成为掠食者的盘中餐,或是严寒中的一具冰雕。
“不是抛弃你。”陈树生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每个音节都像是经过弹道计算机的精密校准,在冰冷的金属走廊里形成特殊的共振。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吞咽的动作暴露出这个铁血军人罕见的紧张。
他试着活动手腕,战术手套的纤维与少女的指节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女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钢铁堡垒的一部分。
陈树生能感觉到自己的尺骨在压迫下发出无声的抗议,他不得不调动更多深层肌肉的力量,才让濒临停滞的血液循环重新顺畅起来。
这是他在战场上都不曾有过的体验——被一个看似纤弱的少女用最原始的力量所禁锢。
战术手套的纤维在两人较力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像是某种精密仪器正在解体的前兆。
陈树生注意到少女的指甲已经穿透了手套的表层,在他手腕上留下月牙形的压痕。
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节处的皮肤绷紧到近乎透明,能看见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机械门开启的液压声,像是这座钢铁堡垒发出的一声遥远叹息。防爆门缓缓滑开的阴影投在两人身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分界线。
借着这个间隙,陈树生看到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动摇——那是独狼在暴风雪中突然嗅到同类气息时的神情,是野兽在绝境中看到一线生机时的本能反应。
她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像是精密仪器在超负荷运转时的震动,却依然不肯松开分毫。
陈树生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异常的高热,仿佛体内有座微型反应堆正在全功率运转。
这只手对她而言,不仅是与世界的联系,更是与整个生存意义的唯一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