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小声提醒道:“傅相,经过我刚刚多方探查,今日之事盖因赵大有而起,小满少爷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年少气盛,太过友爱同窗而已。
细究起来,小满少爷是一点错都没有。
只不过,他为了帮同窗抱不平,多次当众反驳夫子和祭酒,这才就惹得吴祭酒动怒。
我看吴祭酒的神色多半是要找您讨要说法,您可要早做准备啊。”
傅玉棠了然点头,面含感激道:“多谢小哥提醒,本相谨记在心。对了,本相还不知道小哥你如何称呼呢?”
“我姓卢,名大田。”
卢大田一边领着傅玉棠、王大贵前往训导署,一边说道:“傅相直接叫我大田就行了。”
“原来是大田兄弟。”
傅玉棠轻轻颔首,从善如流道:“大田兄弟,此次多谢提醒。往后若有机会的话,本相一定在吴祭酒面前多多提及大田兄弟,助大田兄弟步步升迁。”
一听这话,卢大田顿时喜不自禁。
生性敦厚老实的他根本不懂何为客套,当即挠着头,高兴得乡音都冒出来了,“那就麻烦傅相了。傅相放心,往后小满少爷在国子监的一举一动,俺大田都会密切关注,随时向您禀报,让您不再操心担忧!”
“那就劳烦大田兄弟了。”
傅玉棠眉眼微弯,面上笑意盈盈,转头便朝王大贵使了个眼色。
王大贵会意,立马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卢大田的手里,情真意切地说道:“大田兄弟,实不相瞒,我家大人如今这年纪才有小满少爷这么一个孩子,那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说是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
望大田兄弟看在我家大人一片慈父之心上,平日里多多费心,多多照看我家小满少爷。
要是国子监里有什么动向,劳烦及时告知每日前来接送小满的大平。
届时,他会将消息带回府里,也省得大田兄弟你来回奔波。”
卢大田自是点头答应,只不过银子却是万万不肯收的。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每日国子监散学之时,他都需要与纠察队一同去国子监西侧的茶水铺旁维护秩序,甘大平来接小满时,路过碰上也能说上几句话,方便得很,一点儿都不麻烦,更不耽误什么事儿。
如此情况下,本就蒙受傅玉棠提点之恩的他要是再收钱的话,那还是人吗?!
思及此,卢大田不由再次出言婉拒。
见他确实坚持,而非假意客套,傅玉棠、王大贵相互对视一眼,神情中皆带了三分笑意,这才没再多说什么,收起银两。
“那……今后就有劳大田兄弟了。”傅玉棠拱了拱手,神情真诚道。
卢大田连连弯腰回礼,直言道:“小事而已,傅大人实在太客气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训导署门口。
吴祭酒已经在内中等候多时,听到卢大田的禀报声,立刻让人将傅玉棠请进来。
至于小满……
考虑到他对傅玉棠的天然崇拜,为了避免待会儿的辩论过程中,再次被傅玉棠带到阴沟里去,吴祭酒便让卢大田先将他带回讲堂。
小满闻言,下意识看向傅玉棠,面上隐有不安之色。
那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后,害怕傅玉棠生气的心虚表情。
傅玉棠原本想严肃些,一看到他顶着一个乌青的黑眼圈,瘪着嘴巴,乌溜溜的大眼里漾着水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像旺财的亲兄弟似的,到底没忍住。
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傅玉棠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温声道:“去吧,我让大贵陪你过去。”
说话间,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前柔软的发丝,面上并无任何不悦之色。
触及她含笑的双眸,小满这才松了口气,乖顺地应了声:“好。”
语毕,抻起袖子,擦了擦发痒的鼻子,转身与王大贵、卢大田一同离开了训导署。
很快的,训导署就只剩下傅玉棠、吴祭酒二人。
吴祭酒一边招呼傅玉棠坐下,一边抬手为她斟了杯茶,也没多客套,言简意赅地将今日之事讲了一遍。
末了,看着面前一袭靛青色常服,刻意装扮得成熟稳重的青年,无奈中包含着三分无语,七分理解道:“傅兄弟,老夫知晓你心有七窍,智冠天下,于朝政一事上,确有经天纬地之才。
但养育孩童……终究与处理朝政不同啊。
朝堂之上,讲究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可教孩子……得用绣花功夫啊。
当然,我这不是苛责于你。
毕竟,认真说起来,你的年纪还小,亦没有成家,尚无做父亲的经验,这些家长里短、育儿经纶,本就非你所长,做错了也情有可原。
只是,小满刚刚的那番“反派好”的言论,老夫听着实在心惊。
且不说这与圣人所言的仁义道德相悖,单说这孩子日后若真养成这般心性……只怕要步那江湖莽夫的后尘!
而且,他对王夫子所言之语,亦太过刚硬。
虽说直面狂风骤雨能令其速长,却也易摧折枝干。
在老夫看来,教导孩童,如同培育树苗。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方能成就参天大树啊。
傅兄弟,你觉得呢?”
傅玉棠:“……”
呃……
平心而论,她是不赞同吴祭酒这话的。
毕竟,小满不是一般的孩童。
但是吧……
按照世俗以及圣人之道,吴祭酒的话也没有错。
为了小满往后的发展,作为家长,她是该乖乖配合吴祭酒的教育理念。
至于如何配合……
说实话,傅玉棠不是很清楚。
毕竟,她从来没有以家长的身份,与夫子打过交道。
倒是以学生的身份居多。
不过,因为她乖巧懂事,友爱同窗,除了不爱做功课之外,她向来不主动惹是生非,所以也没啥大缺点,更没受过什么委屈。
唯二两个受害者,便是身为夫子的邵景安,以及作为她临时监护人的风元。
但凡邵景安对她有什么不满之处,便会提出请风元“喝茶”。
可以说,风元当年没少为她收拾烂摊子,承受邵景安的怒火与唠叨。
至于风元是如何平息邵景安怒火的,傅玉棠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