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炭火烧的正旺,屋里暖洋洋的。李向向坐在太师椅上,手捧一杯茶,一面想着事儿,一面无意识地轻哼着小调。
眯缝狭长的眉眼里,一双锐利至极的眸子在微微转动着,不知此时在寻思什么。
“报——”一个声音透过执房门传进了屋里,钻进李向向的耳朵。
“说!”
“禀报大人,那人回城了。三骑西门而入,直奔东市去了。”
“知道了!盯紧点儿,随时来报。”李向向轻呷一口茶水,平淡道。
“是!”门外脚步声急速远去。
“哼!”放下茶杯,李向向轻笑一声。一切已然尽在掌握!
秦牧玄啊秦牧玄,大人总夸你智计无双,而在本官眼里,也不过尔尔,还不是顺着本官给你划的圈走?
李向向心下一阵得意,不觉把双脚翘上了桌面。
多年来的唯唯诺诺!时时刻刻的隐忍!眼见着总算可以熬出头了,叫他怎能不畅快?
杯中茶水亦如美酒,仰脖一饮而尽,心中再无块垒,从此天地任翱翔。
而就在离此不远的正堂执房里间里,皇帝赵钦与夜影司现任指挥使袁洺宸,同时得到秦牧玄回城的消息。
“那小子回来了!”赵钦拿着手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抿了抿嘴。
那小子的脾性他太了解了——一个不能吃亏的主儿!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他的师傅。不用想都知道,这事儿绝不可能轻易善了!
“微臣听得了,陛下。”
“怕是朕的京城要闹出大乱子了!”
“陛下,还请您沉着气。”
“派个人控制下,好歹也要顾及朕的颜面!”
赵钦有些坐立不安,向下座抱着一杯热茶老神在在的袁洺宸提议道。
“陛下宽心,相信李参事会处理好的。”袁洺宸不为所动,语气平淡。
这李参事跟随他多年,办事素来滴水不漏,相信他在这件事上仍能稳定发挥。
“嗯……”赵钦想了想,眉头略舒展了一些,于是颔首道,“爱卿说的是。朕观李参事为人心思缜密,让他放手去办吧。”
按说上下早已安排妥当,应没什么好担心的。赵钦嘴上如此说,可心里仍然没有底。因为依照秦牧玄以往的事迹推测,那小子惯会不按常理出牌。
臭小子,要是敢在朕的京城里闹出大事件,使朕失了颜面的话,你小子也别想好过!赵钦猛捏几下手巾,转着念头。
不过,那些贼人也着实胆大包天了!接连在京城搞出大乱子不说,还敢招惹那小子。
那小子多能来事儿了,以他阎王手段和睚眦必报的个性,只怕到时候,这些贼人求死都难,
还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赵钦心境逐渐平稳下来。都就等着倒霉吧!
饿狼就要出笼了!
两双绣着绢花的绣鞋轻挪在木质地板上,一路香风尽散,婀娜妖娆。
最终两双绣鞋同时驻足在一处房门外。
“姐姐昨夜辛苦了,快快回房歇息吧。”穿着绿色荷花绣鞋的女子对另外一名女子说道。
“嗯,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今晚台上还指望妹妹呢。给你的那盒银露膏记得吃,妹妹的嗓子可是安身立命的本钱。”穿着富贵牡丹绣鞋的女子又仔细叮嘱两句。
“省得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姐姐。”说罢,一双荷花绣鞋袅袅聘聘地走远了。
牡丹绣鞋转过来,打开房门迈进了房间。
房门缓缓在身后合上,牡丹绣鞋踌躇须臾,没有半点往屋里挪动的迹象,反而后退抵在门上,好像随时都准备着夺门而出。
屋里很静,静的出奇。圆门隔帘的里间是卧房,那里似乎多了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息。
“是谁!?滚出来!”女子厉声呵斥。
周围依旧静悄悄的,纱幔拂动的窸窣声似乎都能听到。
“再不出来,休怪我喊人啦!”女子见暗处那人没有动静,语气又加重几分。
“进来!”里屋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好胆!在我的地盘上,竟敢用这种口吻命令我。
女子武力不弱,且在这里也不必她亲自动手,只需大喊一声,藏于暗处的贼人便会立刻被无数人追杀。
“好大胆的贼人,偷偷潜进女子闺房,还如此肆无忌惮地命令起主人了!”
不过,沉下心来细想一想,方才的声音似在哪里听过,好熟悉的感觉!出于好奇,女子大着胆子慢慢探进里屋。
珠帘摇动,玉雕小兽叮当撞响。女子心一惊,身子也为之一颤。
他怎么会来这里?里屋的圈椅上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坐着,脸上裹着面巾,头上罩着兜帽,一身裹在黑衣里,一眼望去便知来者不是善类。
慌乱在女子的娇容上转瞬即逝,她双手抱胸,玩味地盯视屋里的这个不速之客。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哦?这也能认得出某家!”来人嗓音比之先前更加沙哑几分。
他还在试图隐藏身份。女子轻挑起精致的秀眉,显出几分得意的颜色。
“就你这身形,怕是京城里再挑不出几个来吧。何况……就算你能逃得过奴家的眼睛,也骗不了奴家的鼻子。”
圈椅之中的黑衣人听闻坐直了身体,嗅了嗅身上的衣物,眼中既有惊奇,亦有疑惑。
“别闻了,我的秦郎秦大将军。不对,”女子晶亮的眼珠在眼角上翘的眸里转了转,改口道,“现在该称呼你秦员外才对呢。”她巧笑嫣然,狐媚之态尽显。
黑衣人谨慎地指了指头顶屋角,女子当即会意:“这里是奴家的闺房,安全得很,秦郎放心,有事尽管说就是,不会有旁人听到的。”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凝月仙子,还真不能小瞧了你!”黑衣人满意地鼓了几下掌,不禁称赞道。
再无必要隐藏身份了,秦牧玄伸手扯开脸上裹着的面巾,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庞。
果然是他!紫妍心中忐忑,不管他来这里的目的为何,总之来者不善先稳住他再说。
转念至此,紫妍唇角挂着笑,夹了块炭火,小心放入香炉中,一面酸溜溜地,慢条斯理道:“秦郎,不好好待在家里,老实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儿,跑奴家这里做甚哪?”
“熏香就不必了!来。”秦牧玄挑眉,沉声唤她,”我来问你个事儿。”
“就算奴家这里有你想知道的……”紫妍掩上香盖,款款走到绣床边,直接半躺在绣床之上,身姿动人心魄,语气间尽是挑逗之意。
“嗯?说说看,奴家是你秦郎的什么人么?凭什么非要告诉你呢?”
“就凭你对某家一直念念不忘!”秦牧玄冲着女子邪魅一笑,站起身几步走到床边。
“没少惦记某家吧!”秦牧玄意味深长地徐徐道,“你既能一下认出某家来,对我如今处境当是了如指掌,可知今次来找你某家也着实不易。”
虚情假意!可他所说至少对了一半。
正朝东市急驰的三骑人马打头的,确实是军中找来的替身,而他本人则悄悄潜入了京城,说句费尽心思也不为过。
秦牧玄紧盯着床榻上的可人儿,一屁股坐在秀床上,大手探出一把环住紫妍的腰肢,极具侵略性地把紫妍往自己怀里使劲拽了过来。
一股独特香味霎时间侵入秦牧玄鼻腔,紫妍蹙眉,在粗暴被拉起的一刻红唇轻启,一股烟气喷薄而出直扑秦牧玄面门。
距离太近了!秦牧玄不急躲闪,烟气直入鼻腔。好在只是微微恍惚便立刻缓了过来。
“雕虫小技。”他嗤笑一声,反倒更近一步把紫妍紧紧搂住。此刻二人身体碰触,鼻息相闻,气氛愈加旖旎。
“冤家!这许久不见的,一见面就……”
紫妍本能厌恶他人近身,又被秦牧玄大胆的举动给弄得一时无措,不过多年混迹情场的她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我看哪,秦郎问事是假,轻薄奴家是真。想必是那没过门的娇娘碰不得,才跑到我这里来偷腥的吧!”
紫妍一面素手翻卷着秦牧玄垂在前襟的发梢,一面用媚眼窥探秦牧玄的反应,仿佛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