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擎天高塔顶层,
这里是整个灵溪界战区的绝对中枢,亦是这片焦土之上,唯一能被称之为“净土”的地方。
窗外,是被扭曲的法则与永不停歇的风暴所笼罩的,灰败的天空。
室内,却静谧得能听见灵气在空气中凝结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嗡嗡”声。
苏泠独自坐在那张由整块万载寒玉雕琢而成的办公桌后,
她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身前那闪烁着刺目红光的灵网光幕上,无意识地轻轻划过。
光幕之上,是那份她已经看了不下百遍的战区资源评估报告。
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在这空旷的办公室中响起,
“山穷水尽了啊……”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李清怜端着一壶刚刚温好的灵酒,两只配套的琉璃杯,袅袅娜娜地走到苏泠身边,自顾自地将酒具摆好。
她瞥了一眼苏泠那紧锁的眉头,毫不客气地在桌沿坐下,晃荡着一双被白色丝袜包裹的小腿,懒洋洋地开口,
“怎么,苏大真传,这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那份令苏泠头疼的报告,
“我猜猜,教化司的最后通牒下来了?”
“资源额度耗尽,项目评级‘极度失败’,建议咱们打包滚蛋,把这艘破船留给那些耗子自己玩?”
苏泠没有否认,只是端起李清怜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空耗在这里,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苏泠的声音,比杯中的酒还要清冷几分,
“道庭的资源不是无限的,这个项目,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投入产出比,已经彻底崩坏。”
“哟,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李清怜轻笑一声,也为自己满上一杯,与苏泠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打从三年前,你把这个世界的天道捅了个窟窿,灵气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漏的那天起,这买卖,就已经亏到姥姥家了。”
她呷了一口酒,眯起眼,享受着酒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的感觉,继续道,
“要我说,早就该走了。你看下边那些土着,这三十年下来,还剩下些什么玩意儿?”
李清怜的语气变得不屑起来,
“不是阴险狡诈、趁着战乱大发国难财的投机倒把之徒,就是自私自利、只想着怎么钻空子往惊鸿界润的软骨头。”
“真正有点骨气、有点担当的,几年前那场决战就死绝了。”
“剩下这群人渣……”
“偷奸耍滑,自私自利,毫无荣誉感与牺牲精神。”
“‘冻肉’在前线拼光了,他们躲在城里抱怨配给太少;”
“提督们为了保存实力,不愿出城决战,他们又骂人家没有担当。”
“说句难听的,咱们就算把他们打包卖给虫子当生物质,都得嫌他们杂质太多,影响生产效率。”
李清怜的话虽然刻薄,却是一针见血。
“我就是这么想的。”
苏泠放下酒杯,声音里透着一股决断后的疲惫,
“我们已经定位到那个该死的地下主巢穴的具体坐标了。”
“但是,就算我们集结所有力量,付出惨痛的代价将其摧毁,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天道崩碎,灵脉枯竭,就算把虫子杀光,这里也只会变成一片永恒的、毫无价值的死寂星球。”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打好报告了。将我们部署在这里的‘电-灵转化阵法’留下,算是给这群残渣最后的‘仁慈’。”
“至于他们能不能靠着这点微薄的能量,自己重新建设起工业化文明……”
“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然而,李清怜听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附和,反而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泠,那双灵动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哦?就这么走了?”
她拖长了语调,像一只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猫,
“苏真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什么意思?”
苏泠眉头微蹙。
“我的意思是,”李清怜从桌沿上跳了下来,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座在钢铁穹顶下苟延残喘的城市,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好奇这该死的灵网,为什么在这片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信号总是断断续续,延迟高得离谱?”
李清怜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双臂环抱在胸前,那丰满的曲线被勾勒得愈发惊心动魄。
“你我都知道,道庭的灵网,其计算枢纽远在白玉京,理论上,只要不是被洞天级别的力量直接封锁,就不可能出现如此大规模、持续性的信号干扰。”
“这三十年来,道法研究院那帮技术宅,隔三差五就发来问询函,抱怨说灵溪界战区的数据上报链路,是所有战区里最烂的,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