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那那利佛的夜晚,总是带着热带特有的湿润与宁静。
李家豪宅深处的主卧室内,激烈的云雨刚刚停歇,空气中还弥漫着情欲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气息。
李安然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雪茄,却没有吸,只是看着青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袅袅盘旋,变幻出各种不可名状的形状。
他的身体感到一阵放纵后的疲惫与虚空,灵台却异常清明,仿佛漂浮在无垠的海面上。
浴室的门轻轻打开,米拉贝尔穿着丝质睡裙走了出来,洗去了铅华,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但那双曾经明媚的眼眸深处,却依旧藏着无法完全散去的惶恐与愧疚。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挨着李安然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安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睡袍的布料,“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李安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脊,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这熟悉的触感让米拉贝尔的身体微微颤抖,既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又恐惧随之而来的审判。
过了许久,李安然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要说对不起……”他顿了顿,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骤然绷紧,“在你为李睿打算,想着谋图我的遗产时,你有没有问过儿子,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问过其他叫你妈妈的孩子,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米拉贝尔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安然……我……我鬼迷心窍……我该死……”她语无伦次,身体因为极致的害怕而瑟瑟发抖。
她太了解身边这个男人了,所谓的暗夜君王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他的仁慈从来都有限度。
李安然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这张即使恐惧变形却依旧美艳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痛心,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抽了一口雪茄,将烟雾缓缓吐出,看着它们融入房间的昏暗里。
“就算财产全部给你……你觉得有几分把握能保护下来呢?对于其他人,我或许还会讲讲利害,分析得失。而你……”他搂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仿佛要将她揉碎,又仿佛要将她牢牢固定住,“你就是此中高手,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财富背后,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和致命的獠牙。没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巨大的财富只会是催命符。”
米拉贝尔泣不成声,只是拼命地摇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和愚蠢,不仅差点毁了自己,更可能将儿子李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件事……到此为止。”李安然最终做出了决断,“你依然是李睿的母亲,是这个家的一员。但家族内部的资金调动和外部投资,以后你就不要再参与了。安心照顾好孩子们,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责任。”
这是一种变相的软禁和权力剥夺,但相比于更严厉的惩罚,这已经是李安然看在多年情分和李睿面子上,所能给出的最大宽容。
米拉贝尔瘫软在他怀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除了流泪和点头,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仿佛终于落下,虽然砸得她生疼,却也带来了一种扭曲的解脱感。
几天后,李安然召集了家族成员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与会者包括胡明慧、黄薇、米拉贝尔、古梦、李睿,李琰、李锦,从军校赶回来的李翊和义子李金,岁数小一些的李亘、李墨并没有参加。
会议气氛有些微妙,米拉贝尔垂着眼坐在角落,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胡明慧神色如常,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黄薇则是一贯的清冷,仿佛外界纷扰与她无关。古梦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时不时飘向李安然,透出满满的依赖。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原,有无数羊群和牧羊人……”李安然开场白有些出乎意料,脸色看起来很轻松,目光扫过自己的家人,眼里带着温和,“草原上有牛羊,有牧羊人,有农场主……最大的农场主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们将其称之为顶级家族。而我们李家,在前几日终于被这个圈子所正式接纳。”
他顿了顿,看到家人们眼神里的情绪各有不同。
李睿是震惊,胡明慧是了然,黄薇是淡漠,古梦是茫然,米拉贝尔则是深深的羞愧,其他人则是懵懂无知的样子。
李安然心里也是百味杂陈,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
“从我踏上香江的那一刻,我心里追逐的唯一目标便是今天……让我们李家不再是被随意驱赶的羊群,而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甚至能影响一片草场的主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分量,“可是……当我真的坐到那张桌子上,听到那些古老姓氏的掌舵人用平等的口气跟我说话时,我此刻却并无多少欢愉之感,有的只是迷茫,甚至有些……羞刀难入鞘的恼怒。”
“为什么?”李睿忍不住问道,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解。在他看来,父亲奋斗半生,不就是为了赢得这样的地位和尊重吗?
“因为那张桌子是用无数人的尸骨垫高的。”李安然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脚下踩着的,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而且,坐在那张桌子旁,并不意味着安全,只是意味着游戏进入了更高级、更残酷的阶段。他们今天可以接纳你,明天如果觉得你碍事,同样可以联手把你掀下桌子。所谓的承认和合作,不过是暂时休战的契约,脆弱得经不起任何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