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脚踩上暖气片,看见楼下那个裹着军大衣的身影正在问路。
北电校园银装素裹,他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晕开,左眼角的星痣若隐若现。
“所以你是故意的?”陈琛把热豆浆塞进他手里,羊毛围巾缠住两人交握的指尖,“就为了让我下楼接你?”
张煜低头咬住吸管,目光扫过她珊瑚绒睡衣下的曲线。三个月前《大明宫词》杀青后,他们第一次在真实世界里重逢——她是表演系新生,他是进修班最年长的学生。
“华艺传媒在筹拍《橘子红了》。”他掏出皱巴巴的传单,“李韶红导演需要个会弹古琴的女演员。”
陈琛睫毛轻颤。前世她以生命能量滋养万物,今生这双手在琴弦上找回记忆。琴房苦练的三个月,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试镜安排在1月5日。前夜北京下了场冻雨,陈琛抱着古琴挤公交时,看见张煜站在华艺大厦门口跺脚。
他接过琴盒,军大衣内袋掏出保温杯:“冰糖雪梨,润喉。”
试镜间里坐着五个人。
制片人汪仲骏捏着简历反复打量:“北电大一?演过《大明宫词》的太平公主?”
李韶红导演让弹《阳关三叠》。琴弦振动的刹那,陈琛想起镜湖星雨,曲调里便带了说不清的惆怅。弹到第三叠时,角落里始终低头的男人突然抬眼——那是荣兴达公司的艺术总监李小明。
“有没有兴趣签我们公司?”试镜结束后李小明堵在电梯口,“《橘子红了》的女二,条件任你开。”
张煜上前半步隔开两人:“学生以学业为重。”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李小明往陈琛大衣口袋塞了张名片。烫金字体在雪光中刺眼:荣兴达经纪公司,李小明。
当晚北门涮肉馆,鸳鸯锅沸腾如心事。
朱莓拎着二锅头撞开包厢门,皮夹克肩头落满雪屑:“荣兴达那孙子又挖人?”她现在是《笑傲江湖》的武术指导,麦色肌肤在暖气里泛着汗光。
蓝山随后进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消毒水味。
她转行医疗器械销售后,银发染回黑色,唯有推眼镜时泄露几分秩序之美:“李小明去年签了五个新人,解约了四个。”
黄莺踩着羊皮靴飘然而至,紫貂围巾扫过张煜手背。她开了家造型工作室,客户名单囊括半娱乐圈:“需要我找几个记者‘关照’他么?”
最后到的是张柠,笔记本电脑压在财务报表上。她的科技公司刚拿到第二轮融资,数据流化作精明干练:“查过了,荣兴达资金链有问题。”
陈琛默默烫着毛肚,翡翠长发在蒸汽里缠绕心事。张煜突然按住她调蘸料的手:“不想签就不签。”
铜锅咕嘟声中,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1月7日篮球馆,导演系与表演系联谊赛。
张煜带球过人时,看台上的尖叫潮水般涌来。陈琛坐在第一排记台词,剧本边角画满球场速写。
中场休息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着洒落的水珠。有女生递毛巾被他摆手谢绝,目光始终锁在翡翠长发间。
表演系队长周汛凑近陈琛:“你男朋友?听说以前在横店跑龙套?”
最后一个三分球定胜负时,张煜突然看向场边。陈琛合上剧本,用口型比了句“加油”。球出手的弧度像经过精密计算,空心入网的瞬间,他左眼星痣亮得惊人。
散场时李小明出现在球员通道:“张同学考虑出道吗?荣兴达正在组建男团。”
拒绝李小明的那晚,陈琛在琴房加练。
《梅花三弄》弹到第二弄,灯突然熄灭。张煜举着蜡烛推门而入,烛泪在他虎口凝成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