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番外·44(1 / 2)

第二天下午,我回到了慕尼黑。刚进入机场到达大厅,我就在那里看见了熟悉的猫猫头。

Wilbur趴在Sauel的肩膀上,睁着两只圆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看见我的时候,它的眼睛睁的更大,兴奋地“喵”了一声。

“Wilbur———”我快步跑过去,把Wilbur从Sauel手里接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宝贝,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我们都很想你。”Sauel顺势把我揽进怀中,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欢迎回家,Arteis。”

“我也想你。”我也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角。

他立刻把Wilbur塞回猫包,双手紧紧环抱住我,低头用缠绵的吻回应我,长驱直入,让我有一瞬间的窒息感,我也用更激烈的吻回应他,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舌尖。

“Keller教授。”我整个人挂在他的脖子上,“我们这样是不是,有损教授形象?”

“亲爱的,你去了日本后,染上了一个当地人的坏习惯。”他笑着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腰。

“什么?”

“表里不一。”他笑,但还是放开了我,又握起我的手亲了一下,“去我家?”

“不,我要回家。”我摇头,“我和Lynn说好了,晚上一起吃粥火锅。”

“好吧。”他笑了,无奈地摇摇头,“亲爱的,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和Lynn的关系。”

“嗯。不是那种关系。”我习惯了,随口回答他。

“当然,我明白。”他笑了,又搂过我的肩膀说,“那走吧,送你回家。但是,周末,陪我去Capri岛好吗?”

“当然没问题。”

自从我去了京都后,我和Sauel谁都没有提过复合的事,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太默契,贸然开口反而会尴尬。

但是,自从他第一次来京都找我,我们一起去白滨过周末,只定了一个酒店房间开始,我们的关系就不需要那句“你愿意重新和我交往吗”来开始。

这两年来,分开时我们是最有默契的同事,隔着9小时时差一起盯着同一片星云熬夜分析光谱图,我会和他吐槽工作里遇到的烦人学生和同事,他偶尔也会向我抱怨,LMU的研究项目唯结果论太死板,又或是他提出的假说又被Iseylia一票否决。

我们产生的唯一分歧,就是他跟我说,“我觉得有时,Iseylia太武断又对未来太不乐观,每次我们发现不明天体,如果有人假设那是来自外星文明的探测器,一定会被她嘲讽。”

而我会说,“没错,她是对的。没有证据就判断一个天体是外星文明的人,不是故意哗众取宠就是傻子。”

他总会笑笑,揉着我的头说:“Arteis,有时你和Iseylia太像了。”

“当然。”我的回答也总是一样,“她是我妈妈。”

回家路上,我看见爱佳发给我的信息,她告诉我,性别平等委员会的人问了她和许多选了我的课的研究生,我对于男女学生的态度。大部分人都实话实说,我指导的研究生们当然无一例外维护我,但也有一些男学生,提供了一些“有失偏颇”的证词。她担心,这次调查会对我不利。

我无奈笑笑,回复她让她别担心,告诉她我相信学校会得出一个公正的结论。即便最后的结果真的不如我所愿,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我可能要晚几个月才能拿到tenure资格,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话虽如此,我却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我自认为对每个学生都尽职尽责。我的确会下意识的多给女学生一些机会和鼓励,那是因为我知道,她们走到这一步有多难。

我想,她们中的每个人,在小时候都一定听过和我一样的话,“女孩子读不好l理科”,“男人天生就比女人适合学物理,不然为什么物理学家几乎都是男的”。我希望我可以像Iseylia一样,哪怕微不足道,也想要改变这种现状。

只是…我抽出了一根烟点燃,冷笑一声,当某些人失去了特权时,他们不会觉得这是公平,反而会叫嚣着不公。

Sauel从飘散的烟雾里看出了我的情绪,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角,“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被人举报了。”我掐灭烟靠在座椅上,托着下巴无奈地说,“被人举报,性别歧视。”

Sauel几乎是笑出了声,摇着头说:“嗯…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你指导的研究生,放弃了学业转而去做家庭主妇,你把她骂了一顿然后就被举报了?”

“不,我的学生里不会有这样的蠢货。”我笑了一声,把事情告诉了他,“可笑吗?那个男生自己能力有问题,试卷答的像小学生作文,难道我还要给他通过然后当他的指导教授?我还想多活几年。”

Sauel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在路过一个红灯时,他忽然转过头看着我问:“Arteis,但是,你不接受男性研究生和博士生,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男学生的能力普遍比女学生低吗?”

“我不是说,男学生的能力普遍比女学生低。”我解释道,“只是,在我的申请者中的确是这样。”

“真的吗?”Sauel竟然露出了怀疑的眼神,笑道,“可你明明也跟我说过,有一些男学生,他们的履历很惊艳,但是面试时,让你感觉不太舒服。”

“对。”我点头,“我要选的不只是学生,也是合作者,我当然要选择最契合我的人。不然如果某个学生,他的简历和研究经历很杰出,可他却是个性别歧视者,难道我也要录取他吗?”

“当然不应该。”Sauel点头,但是很快,他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亲爱的,如果有两个申请者,一男一女,他们的履历几乎是一模一样,没有高下之分,面试时的回答也都让你很满意。你会录取哪一个?”

“当然是女人。”我脱口而出,“这个世界给女人的机会太少了,尤其是在物理学界,女人总是会因为偏见被挤压到边缘地带,所以我必须多给她们一些机会。因为,大部分男性教授不会像你一样,他们宁愿选择没那么优秀的男性申请者,都不愿意更优秀的女人们机会。”

“亲爱的,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也完全理解你。”他的语气和缓了几分,“但是,Arteis,你首先是大学教授,其次才是女人。如果你在选择两个条件相同的申请者时,会倾向和你同一性别者,这的确…构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性别歧视。”

“呵呵。”我冷笑,反问道,“是吗?那这个世界上80%,哦不,90%的男老师都是性别歧视者。”

“Arteis,可你和他们不一样。”Sauel轻叹一声,又对我说,“亲爱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至少,在学术领域,我们应该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去做,不是吗?”

“….不是。”我回答,“过去的几千年,女人已经失去了太多权利和机会,所以我现在给她们更多的机会,不是歧视男性。只是,让男人还债罢了。毕竟,他们过去享受了太多的红利。”

他沉默了很久,几乎有十几分钟,才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你是对的。但学院和性别平等委员会不会考虑这些,对于这个案例最好的解决办法,我认为是给他们一份相同的试卷,谁的分数高就录取谁。”

“那如果分数一样呢?”我追问道,“录取做题更快的人?Sauel教授,这可不是奥运会。”

“通常来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微微皱眉,想了想说,“但如果一样,我会把两个学生都录取。”

“可惜,我没有这么多经费。”我笑笑,没再说话。

Sauel却似乎没看出,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又对我说:“亲爱的,我知道你想给女孩们更多的机会,我也明白,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的女科学家,才能真正实现性别平等。可是,作为教授,你有时,需要考虑学校规则和影响。”

“什么规则?”我反问,“无论是京都大学还是LMU都没规定我们必须录取多少个女人多少个男人,如果真的有,那每个学院的性别比都不该超过6:4。”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只录取女性申请者,不利于你的发展,也很容易被人怀疑,你是不是歧视男性。”

“这有什么关系。”我不以为然地笑笑,“Iseylia也不录取男的,她录取过的唯一一个男博士生是你。”

“可是我的女孩。”他笑了,称呼让我有点反感,感觉他不是平等地在和我对话,而是在说教我。

“Fester von Keller教授。”我不满地打断了他,“注意您的称呼。”

“好的,Arteis教授。”他像是没听明白我的阴阳怪气,对我说,“可我们不是Iseylia。Iseylia可以完全忽视一些约定俗成的习惯法,因为她永远不会受制于人。她不需要考虑经费,不需要考虑学院管理层的意见。但是Arteis,你可以吗?”

我可以吗,我当然不可以。我还没有拿到终身教职,更没有Iseylia那么有钱,学院给的那点经费只够她出两次差。她如果不爽了可以拍着校长办公室的桌子和他吵架,被辞退也无所谓,有的是顶尖院校会对她抛出橄榄枝,她甚至可以自己办一个Uy of Iseylia.

而我,当然不行。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可能只剩下一条路,去考培机构当德语老师。

“我也不可以。”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老实说,亲爱的,在面试申请者时,我当然也想要录取德国本地或欧盟本地的学生,因为我和他们沟通会更轻松,不会出现任何障碍。但是我不能这样做,我必须给亚非拉地区的申请者一些机会,即使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不便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