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客栈大堂内喧嚣更甚。
李舜看似与黑虎等人推杯换盏,笑得张狂,暗地里却将周遭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方才那一嗓子调戏女修,看似山大王习性使然,实则三分演戏,七分试探。
果然,邻桌那几个看似普通食客的汉子,在他故意弄出动静后,神态间便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尤其是其中一人在同伴耳语后悄然离席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们这一桌,虽只一瞬,却被李舜精准捕捉。
只走了一个?
李舜心中微哂,仰头灌下一碗酒,酒液顺着粗犷伪装的胡须滴落。
魏忠贤这老狐狸,对锦官城的掌控当真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连这等寻常客栈都布有眼线,且行事颇为谨慎,并未全员撤离打草惊蛇。
“这里也有耳目……”李舜暗忖,眉头在络腮胡的遮掩下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几乎可以肯定,轻衣三人就落脚在此处楼上。
眼下敌暗我明,城内情况不明,贸然接触反而可能将她们暴露。
看来,得让那对擅长隐匿与探查的姐妹先动起来。
直觉告诉他,魏家如此急切、且手段强硬地吞并锦官城各大家族,背后绝不仅仅是扩张势力那么简单。
最大的疑点在于——魏忠贤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旁人或许会被“天剑宗杜长老至交”的名头唬住,可魏忠贤自己心里没数吗?
那层关系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杜长老本人更是对此深恶痛绝。
借来的虎皮,终究不是自己的。
他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逼迫天音阁长老,背后定然另有倚仗。
“看来,得好好查一查这潭水有多深了。”李舜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粗声喊道:“小二!过来!”
“来了来了!客官您有什么吩咐?”掌柜亲自小跑过来,满脸堆笑。
“爷我问你,”李舜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让临近几桌都能隐约听到,“我有三个朋友,从外地来的,说是在你这儿住下了。两男一女,模样都挺周正,你知道他们住哪间房不?”
掌柜眼珠转了转,回忆道:“哦!您说的是三楼天字号歇脚那三位客官吧?没错,是今早入住的。”
“对对对,就是他们!”李舜一拍大腿,随手从怀里又摸出两块灵石,扔给掌柜,“去,上楼告诉他们一声,就说‘张大哥’嫌这儿酒水没劲,要换个地方喝痛快的,让他们收拾一下,下来汇合。”
“好嘞!小的这就去!”掌柜接住灵石,眉开眼笑,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大王,这……这就要走啊?”黑虎正喝到兴头上,闻言一脸不舍,碗里还剩半碗酒呢。
“这破地方的酒,淡出鸟来!”李舜一脸嫌弃地站起身,把酒碗往桌上一顿,“你们几个没出息的,喜欢就继续在这儿喝,账算爷的!老子找好地方去!”
说罢,也不理会黑虎几人挽留,摇晃着身子,径自朝客栈外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什么破店,连坛像样的烈酒都没有……”
杜长老扮演的“师爷”捋了捋山羊胡,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小子,戏是越演越足了。
……
约莫一刻钟后,客栈后方一条堆满杂物、罕有人至的窄巷。
李舜背靠着冰冷的砖墙,脸上醉意全无,眼神清明锐利,与方才客栈内的粗豪山贼判若两人。
雪花零星飘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轻微的破空声几不可闻,一道身着普通护卫服饰的矫健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悄然出现在巷口,警惕地扫视四周后,才迅速闪入巷内,正是伪装后的轻衣。
“少爷。”她低声道,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
“来得比预想的慢了些,”李舜目光落在她身上,“遇到麻烦了?”
“您离开客栈后,除了原本那桌剩下的眼线,又有一人从对面茶肆跟了出来,修为在金丹后期,跟踪手法很专业。”轻衣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绕了两条街,在城西旧货市附近把他‘处理’了,确保干净。”
李舜点点头,毫不意外。轻衣办事,他向来放心。“做得好。把你叫出来,是有要紧事交给你去办。”
“少爷请吩咐。”轻衣眼神一凝,调查、侦查、暗杀,这是她的老本行。
“第一,我要知道这座锦官城现在的真实状况。明面上是魏家一家独大,暗中还有哪些势力在活动?城门、坊市、各大家族府邸附近的布防、眼线分布,越细越好。”
“第二,重点查清楚城内那些家族,尤其是近期与魏家联姻或被吞并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就范?反抗者的下场如何。”